點點雪花落在她的眼前,仿佛要沾濕她的眼眸。
折袍被她的肆意氣得頭上冒煙“擦!最毒婦人心!小心死後做鬼都會被拔舌頭!”
墊背?
他這輩子隻會做爺的墊背,好麼!
葉桑一笑,眸光閃閃,由外的素淨“那你估計要失望了,我死了,閻羅王也不一定會收了我呢……”
她死過一次,連孟婆湯都沒喝過,就直接穿越到這裡,閻羅王會舍得花時間見她?
折袍被她說的語塞,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家主子“爺……”
“閉嘴!”姬長夜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見葉桑冷若冰霜的臉,他緩緩眯起眼,語氣也多了幾分冷硬“葉桑……”
“我在!”發現對方認得她,葉桑手裡的碎片捏的緊緊的,一字一頓地質問他“既然知道我是誰?又何必置我於死地?葉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我好歹算是將軍府的人,比起得罪葉家,你更應該知道得罪將軍府的後果,不是嗎?”
她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更不知道對方的勢力有強大。
能夠知道藏寶圖之類幸秘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她隻能夠賭,賭自己那個未婚妻的身份夠不夠格,賭將軍府的地位夠不夠讓人忌憚!
聞言,卻聽到男人忽然充滿諷刺地冷笑了一聲“將軍府?你以為姬家有多厲害?”
京城局勢多變,一直暗潮洶湧,即便是將軍府也在折暗潮中被波及地風雨飄零。
姬將軍之前之所以一直守在關口不願回都,就是因為不想參合這嚴峻的局勢。
如今昊國國家興旺,但那也隻是表麵,平凡百姓根本不知道所謂內憂外患,朝廷裡各方鬥得有多凶。
將軍府是皇帝的人,在各個皇子中站中立,也因為這樣,更容易眾矢之的。
有將軍府的人做靠山又如何?
如今,將軍府自身都難保,又會關她的死活?
那股居高臨下的氣勢和輕佻,便能夠感覺到對方並沒有把將軍府放在眼裡,葉桑長居容城多年,一直在閨中,發展不了其他的勢力,自然並不知道京城的情況。
她小小鬱悶了一下,心裡左右思忖了一下,能夠不將將軍府放在眼底的人,除了沒有眼力見的,也就隻有那些皇胄了。
京城的皇子會跑這兒來?
怎麼可能!?
她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心裡就算多恐懼,但麵上依舊逞強,臉上的淡然不變,問他“你是……厲害嗎?”
姬長夜冷笑,就在他準備嘲諷她的時候,就聽到她忽然開口,如同敘事一般,卻又隱含諷刺一般地諷刺他“天昊十五年,蠻族突襲,足足十萬兵馬,是姬老將軍年僅憑借五萬騎兵驅敵,守護邊疆安寧,你說姬家不厲害?”
“天昊十七年,敵國靖國五十萬兵馬林城下,與昊國大戰三天三夜,我國將士被困七絕山,是姬老將軍帶著兵馬衝進敵營,獲得一線生機,拿下了敵國將士的首級,才令昊天有了殘喘的時間,最後反敗為勝,你說姬家不厲害?”
“天昊二十年,建國二十年,舉國慶典,是姬老將軍的兒子舍生取義,為皇帝擋了刺客的一刀,沒有讓昊天群龍無首,你說姬家不厲害?”
“……”
“天昊三十六年,整個姬家一門四將,姬老將軍三子在北壕一戰為國捐軀,守護我國領土,凱旋而歸之日,卻舉國悲痛,十裡長街白布連連,為姬家立長生牌,隻因姬家隻剩一老一少,你說姬家不厲害……!?”
說到這裡,葉桑忍不住一頓。
這些年,她或許彆的沒有長進,但是卻讀了不少書,昊國建國以來的事跡她讀的通透,為的就是等她逃脫牢籠之後,能清楚何去何從。
昊天不是大國,但是整個國家的疆土是姬家的將士在守護。
整個姬家,在著名的北壕一戰之後,便隻留下了姬老將軍和長孫,其三子全部死在了戰役之中,格外的悲壯。
就算她對姬老將軍以怨報德,上門提親的事情有些抵觸,但並不阻礙她對姬老將軍的崇敬。
姬家,為國為民,對於她而言,和前世那些抗日前線的將士是一樣的,是值得尊重的。
到最後,她的聲調變低,仿佛飄進了冷風裡“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樣的身份,竟然會說出那樣的話。在昊國,人人都不知道,昊國的邊境是整個姬家用性命,用血肉守下來的。厲害麼……要知道,姬家不僅僅是厲害啊……”
原本姬家人丁興旺,到最後隻剩下一個年邁的老將軍和年幼的長孫,這已經不能夠用悲壯來形容了。
她的語氣太靜,太平,但一句又一句的質問卻格外的沉重,被她脅迫在旁的折袍卻忍不住通紅了眼睛,眼眶裡紅了一片。
氣氛凝固,仿佛一切都沉寂在了她方才的話裡。
“哢嚓——”。
輕輕地一聲。
樹上,枝頭被男人折斷,素來清冷的男人騰升起一股怒火。
他用著無比凶殘的目光狠狠地望著她,看著她用著無比平靜的語氣說著那些話,看著她最後質問他,暗藏著諷刺,那目光恨不得將這個女人戳穿,紮的千穿百孔。
到最後,向來控製不住情緒的折袍忽然跪了下來,失聲痛哭。
葉桑嚇了一跳,原本隻是想要鎮住對方,但是說到最後,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悲從中來,情緒也跟著上來了。
直到手中的碎片落地,她發怔地看著空了的手,忍不住暗道了一聲“糟糕”。
剛要說些什麼,忽然,一陣勁風襲來。
她來不及躲,渾身無比僵硬地愣在原地,就在她以為自己快死的時候,一片枯葉卻從她的臉頰飛過,在她的臉上割出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血跡落在雪地裡,無比觸目驚心。
她一怔,腦子一片空白,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她站在雪地裡,有些無所侍從的時候,就聽到男人說了一句“滾!”
話裡,殺意連連,直直地仿佛要取她性命。
那一瞬,葉桑的腿一軟,心口卻鬆了一口氣。
她的身體反應比她腦子動得還快,男人的話剛落,她便拉起自己的裙擺,完全不顧形象地朝著外麵衝了出去。
直到離開醉風樓,她躲進了一處無人小巷。
夜色已暗,周圍沒有人,也隻有在這一刻,她原本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了一些,身體卻猛烈的顫抖,仿佛要將之前所有積壓的恐懼都發泄出來……
……
院子裡,折袍滿眼通紅,眼睜睜地看著那女人跑了,卻竟然沒有想要追上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