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歲衝了進去,原本有人也想跟著衝進去的,但是這火邪門得狠,燒得太旺,他們根本進不去,隻能焦心地在外麵等。
停歲一個人就算是憑著直覺也能給屋門開鎖,木式房屋被燒得咯吱咯吱響,仿佛下一秒就要轟然倒塌。火光四射,啃咬他的皮膚的煙熏火燎,熾烤著他的眼睛,卻不及他心裡萬分之一難受。
他踏進屋子,一眼便看見伏在地上的一道身影,瞳孔猛震。
一陣火光如同虎口般朝他撲了過來,他卻全然不在意,拔開腿便衝了過去,扯著嗓子喊她的名字:“朝暈!朝暈!不能睡!”
他撲倒在她身邊,橫抱起她時,覺得像撈起一條破敗的絹布。
這一個感覺的空隙,火光似乎燒進他的肺腑,竟讓他喉間一陣腥甜,有了嘔血的衝動,又燒進了他的眼眶,灼燙的淚要比這火還滾濃。
鑿穿骨血的恨,毀青腸肚的悔,此刻拔地而起,甚至把愛都刺爛,把他的呼吸摁滅在了胸膛裡,窒息感傳來。
不能有事。
她不能有事。
他抱著她往外衝,門口之上懸著的一條條橫梁徹底被燒斷,重重地砸了下來,如若他不快衝過去,橫梁便幾乎會堵住門。
他不要自己的命,斬釘截鐵地衝了出去,第一條橫梁直接砸上了他的脊梁,好不容易要咽下的腥甜一股氣翻湧上來,噴灑出來,被烈烈火光照得鮮豔。
可他愣是沒彎腰,膝蓋都沒曲一下,硬抗了一秒,而後像失了智般,再度抱緊她,最後抱緊她,往大門口奔去。
全身遍布著傷痛,已經讓他分不清是來自肉體還是心臟,痛到萬劫不複,比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還要痛。
他耳朵裡聽見了所有人欣喜的叫聲,聽到了救護車的警報聲,他的腿沒有停,他跑的越來越快,把她抱得越來越緊,他倏地笑出來,但是有眼淚從眼尾奪眶而出,又被火舌卷走,蒸發在空氣裡。
眼前忽明忽滅,卻是一般的模糊,隻有腦海裡的笑顏越發清晰。
朝暈。
我留不住你。
對不起,對不起,我害你,我害你受苦。
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把止不住咳嗽的朝暈交到彆人手裡,眼睜睜地看著她進救護車,才終於半跪下去,又嘔出一大灘黑血,無力地倒在一邊。
闔上眼睛前,他拿出從未有過的誠懇,哭著求天,哭著求地,哭著求公園裡的那棵樹——
求求你們了——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我死了才好。
把我葬在這裡。
不要救活他,不要帶給她苦難,不要花她的錢給他治病。
求求你們了——
快讓我死了吧。
這場相遇,對他來說,是一場美麗殘忍的自刎。
————
“彆哭了,朝暈,你也剛好不久,他一定會醒來的。醫生不是說了嗎,雖然他來的第一天根本救不活了,但是後來一切指標不都恢複正常了嗎。”
“這說明他命不該絕,醒了也是遲早的事情。你不要擔心了,彆再弄壞身體。”
陌生的女聲。
朝暈的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