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雨——晚來的雨,簌簌地下了起來。
“亭玉!快進來!我們今天做頓好吃的!”
“同桌!進來呀進來呀!你來幫我切西瓜吃。”
“你沒手啊?”
“手!hand!”
“……”
施亭玉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摸索著似的邁開一條腿,幾隻伶俐的小貓都散開,目視他跌跌撞撞地跑進小賣部,跑進一個樹洞,跑進微風細雨之中。
施亭玉幫寧青整理貨品,幫柳六六擇菜,一有空檔就會回頭去看在小躺椅上悠閒自在的朝暈,等他們半笑半疑地問一句“在笑什麼?”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在笑。
在朝暈家吃過飯,又聊了一會兒天之後,施亭玉要回家了,彼時已經是月朗星稀的夜晚了。
他和他們說了再見,珍重地抱著自己的小熊玩偶,踩著月色回家。
家裡還是毫無人氣,施建南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也許是又賭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施亭玉也不在乎,死在外麵最好。
把小熊玩偶放在沙發上,已經九點半了,他去洗漱,正好十點睡覺。
今天他有自己的陪睡夥伴了。
想到這裡,施亭玉加快了洗漱速度,連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意,和之前那個無論做什麼都死氣沉沉的少年迥然不同。
然而短暫的安寧很快被打破,驟起的開門聲,聲音混亂且急促,關門聲還沒響起,施亭玉已經聞到了令人作嘔的廉價煙油啤酒混合氣味。
他原本如玉般溫潤的麵色急劇蒼白下去,從有光澤的白變成了枯萎毫無生氣的白。
“施亭玉!施亭玉!滾出來!快去給我做頓飯!”
施建南粗糙的腔子高聲吆喝著,語氣不可謂不粗暴,他在狹小的房子裡瞪著黃濁的眼珠子裡看,直到目光掃到洗手間門口,和冷冷站在門邊的施亭玉對上了眼。
灰暗的虹膜,漆黑的瞳孔,慘白的、沒有表情的一張臉,看了就讓人心尖生寒。
施建南一個激靈,先是被嚇了下,下一秒便怒了:“你他媽的看什麼看?!我讓你去做飯!你聾啊?”
他狠狠啐了口唾沫,邊說邊往沙發走,要坐:“呸!和你那個賤貨媽一樣,跟木頭一樣,說不動!”
他自然而然地沒有看到青年猛然握緊的拳頭,隻是在坐上沙發之後,一眼瞥見了沙發上放著的,和這個鋪陳著油膩膩的死氣的家裡格格不入的小熊。
“喲?”他挑眉,額頭深深的紋路像是針,伸手要把玩偶拿過去,嗤笑一聲:“從哪兒偷來的玩偶……”
他還沒碰到,玩偶就被搶先一步撈走。
施建南第一次被頂撞,愣了下,看到了施亭玉不同於往常倔強到有了攻擊性的側顏,在這白得發綠的慘然燈下,宛如還未成型的惡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