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家酒樓的二樓窗子裡，看到了靜靜站立在窗前的紀長安。
黃金的華麗麵具，遮住了紀長安的半張臉。
即便看不見她的一整張臉，元爾雲也知道這是紀長安。
畢竟她臉上的那一張麵具，在整個帝都城裡，可沒幾個人能夠仿製得起。
紀長安就在窗子裡看著。
那副模樣，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祇，用著一種極為淡漠的目光，看著人間疾苦。
元爾雲心頭一顫，低下了頭，不知為什麼，脊背爬上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他一路往賢王府走，一路冷笑，為自己莫名其妙出現的那股子戰栗感，覺得可笑。
“不過一個養在深閨，有點兒腦子的廢物罷了。”
元爾雲咬著牙，
“遲早有一天，我要摁著她的頭，祭我元家的牌匾！”
紀長安也看到了元爾雲。
她現在的目力很好，一樓大街上這麼多的人。
紀長安一眼就看到了元爾雲。
並且她能很清楚的聽到元爾雲的聲音。
即便元爾雲已經走出了很遠。
她閉上眼睛，紅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彆著急，都彆急。
“青衣，到寶相寺替那個牡丹點一盞燈。”
紀長安平靜的睜開眼，輕聲吩咐青衣。
衣襟內，黑色的蛇腦袋滑動著。
耳邊傳來黑玉赫充滿了磁性的聲音，
“寶寶是在愧疚？”
“因為知道牡丹被那個道士折磨，而沒有及時製止？”
紀長安微微搖頭，“沒有。”
“她也不無辜。”
牡丹並不是一個很壞的人。
但是上輩子，紀長安在一次宴席上，也是牡丹給她端酒，哄騙著她，給她喝下帶了藥的酒。
也是牡丹，要帶她去莊雲翔所在的地方。
後來還是紀長安自己有所警惕，拿著銀簪紮入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清醒。
沒有跟著牡丹去。
事後紀長安找到牡丹，扇了她一耳光。
牡丹哭著求紀長安原諒，說她也是聽了上頭人的吩咐。
她沒有辦法，她隻能聽令行事。
是的。
牡丹是個可憐的人，她沒有能力掙脫身邊的環境。
所以隻能被迫同流合汙，隨波逐流。
哪怕她自己也受著良心的譴責，一邊承受良心的煎熬，一邊同意配合上頭，壞掉紀長安的清白。
那她就接受這樣悲慘且平凡的命運吧。
紀長安看見了這輩子牡丹的無奈。
她被迫接受秦太妃和秦意遠的威逼利誘。
她走入了風塵，並成為一個專為豪門貴胄服務的高級娼妓。
她被聞喜騙到北華的院子前麵。
那又怎麼樣？
世上苦難的人那麼多，紀長安也要一個一個的去救嗎？
這輩子，紀長安對牡丹不落井下石，也不出手相救。
她就已經做到了以德報怨。
真讓紀長安像對待上輩子的那些仇人一般，那樣對待牡丹。
牡丹這種級彆的小角色，隻怕死的還早一些。
“這盞長明燈，隻是給聞喜記著，她又欠下了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