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上一次府試寫的是春日落花,而這一次要寫的則是春山之月。
府試院試接連兩考,時間就定在春末夏初,因此隔幾年就有以“春”為題的試帖詩出現,這倒也不奇怪。
而相比起上一次的春日落花,這一次的春山月整體甚至還要更好寫一些。
可想此番試題在策論、經義、數術、律令上都為狠狠難過考生了,詩題上稍稍放鬆一些,也是應有之義。
不過這種題目,寫起來容易,要出彩卻難。
陳敘思量自己前兩夜看過的月光,不由輕輕一聲歎息。
這一次沒有慷慨激昂,也沒有悲春傷月,更不必感懷古今。
隻是如同清溪流淌一般落筆。
“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清麗的文辭,宛如一幅流動的工筆畫。
紙上雲煙嫋嫋升起,亦是閒適淡雅。
仿佛不過是那深林之中,流水淙淙,三兩琴弦,叮咚撥弄。
轉瞬,忽聞琴音當空而起,脆響驚動天光。
才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原來考場之上竟有青煙婉轉升空。
“詩成青煙!”不知是誰先驚呼了一聲。
但見天上雲層拂過日光,映照此刻青煙嫋嫋。
明顯成這樣,還有誰能看不見?
頓時,整個考場內外都被驚動了。
考生們陣陣驚呼,巡守的小吏與兵丁們甚至都未來得及喝止,因為他們自己此時也在驚詫中。
但此時的青煙卻僅僅隻是開始而已。
嫋嫋的青煙看似閒適恬淡,毫無銳氣,可那青煙升騰的方向,卻又分明像是有一股浩大的氣息在生長、鼓蕩。
考場最前方,作為主考的蘇泉再也忍不住,脫口說了一句:
“功名悟道,竟是有人在院試的考場上開辟文海,是誰?”
他幾乎就要站起身奔下去,可那浩大的氣息僅僅隻是鼓蕩了一刹那,卻又轉瞬沉寂下去。
蘇泉於是硬生生克製住了自己,又重新端正坐在主位上。
身旁幾位副考表情各異,丁謙沒忍住說:“蘇道兄,這……咱們不去看看?”
蘇泉卻淡淡一笑,不緊不慢道:“何必焦急,來日自有機會能相見。”
言下之意就是,此刻寫出青煙詩、開辟文海之人必定能中秀才。
中了秀才可不就得拜謁考官麼?
早見晚見都是見,這份忍性,眾人佩服。
可既然蘇泉都不動,其餘幾名副考自然就更不能動了。
丁謙跺了下腳,無可奈何。
而考場中,那縷青煙徐徐升騰之後,又在陽光下杳杳消散了。
真有些來時空明,去時無蹤之意。
所有的嘈雜也都被巡考兵丁們喝止。
陳敘耳聽“肅靜”,心神沉靜。
流轉在他身體裡長達三日之久的那縷神異氣機,終於在此刻掙脫束縛,一衝而上。
混沌之間,塵儘光生。
功名場上,開辟文海。
那文海似在虛無,似在深淵。
似乎是在一片無垠的廣闊中,自生一片星海。
星海之中,有浪花朵朵。
其中數朵,分外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