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鬆最後其實沒有變成屍體,他在半下午的時候自己醒了。
掙紮著吃了幾把自己帶的藥粉,氣息就此緩和了過來。
但他整個人卻像是成了顆霜打的茄子,臉色白慘慘的,再不顧盼左右,隻是低頭答題。
陳敘微闔雙目,在回憶季微子傳授的文海開辟法門。
策論寫完後,他隻覺得自己像是捕捉到了某種靈機,氣息流轉間,總有一種隨時要有什麼東西迸發出來的衝動。
但他知道這還不夠。
他還需要繼續醞釀、等待。
第一日的考試就這樣過去了。
夜間睡在考場,四下裡似乎總有隱隱啜泣聲。
明月照亮著這個世界,卻不知是否能照進每一個人的夢中。
翌日試卷發下,題量依舊很大。
學子們的“嘶”聲卻反而變少了,整個考場都比昨日安靜。
翻開試題一看,這次的主要考題原來是在司法判例。
要依照大黎律令寫判詞,也有奏議寫作,最後則依舊是大量的數術題。
整體來說,不比第一場考試簡單。
但還是那句話,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陳敘做著題,醞釀著身體裡那一縷越發神秘的氣機。
他心無旁騖,甚至將考試當做了一場修行。
不論外界如何風波洶湧,又或是有人焦急期盼,有人忐忑輾轉。
有小妖魏源嗖地一下土遁到了距離考場不遠的一條小巷中,隔著幾堵牆,小刺蝟背著書箱,翹首以盼。
“在下也想考試,也想有功名。”刺蝟小妖口中喃喃,心中豔羨。
“若能有功名,老師是不是就能回來看看我了?”
“在下並非懈怠,不過、不過是有些許愚笨而已……”
“陳道友能不能一舉考中?定是能的罷,他學問那麼好。”
“可是他如果考中了,蒲峰山的槐鬼定要說他更好吃了,往後豈不是更要對他窮追猛打,非吃他不可?”
“唉……”
小妖歎氣。
第二個晚上,考場內的氣氛略微有些怪。
主要問題在於有許多人為了避免去茅房如廁,以免被蓋上那個“屎戳子”,於是都在自己的號舍內方便。
如此這般,茅廁倒是不臭了,可隱隱的腥臊臭氣卻幾乎彌漫了整個考場。
這叫什麼事兒?
明明是看似神聖的考場內,卻偏偏要有屎尿為伍。
讀書人追求潔淨,可事實卻是,所有人都要在汙濁中走過一遭。
而一代又一代的人竟對此習以為常,也不知是真平常,還是真荒謬。
陳敘越發沉心靜氣,將自己的呼吸壓低到幾近於無。
蓬勃的靈機在他的身體裡湧動,越來越厚重。
他在潔淨的月光與汙穢的濁世中度過又一夜,隻覺得自己對於功名利祿又似乎是有了更深一層的看法。
第三日,試題發下。
是四書文兩篇,試帖詩一首。
整個考場越發安靜了,似乎所有人都在憋著一口氣,要將所有的力量都傾瀉在此時的試卷上。
寫寫寫。
兩篇四書文陳敘很快完成。
試帖詩出現時,陳敘仍在微微屏息。
他看題:《賦得春山月》。
竟然又是一篇以“春”為主題的試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