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際朝陽尚未完全從雲層透出。
高升客棧內外便已是喧鬨一片,街道上熟悉的叫賣聲和著晨光,遠遠近近、高高低低,連綿響起。
陳敘雖是在客棧中,卻仿佛可以透過屋牆與人群,看到那長街上,各個早食攤子裡冒出的種種熱氣。
“買炊餅嘞,素餡三文兩個,肉餡兩文一個,新鮮出爐,快來買咯!”
“三鮮餛飩陽春麵,一口湯頭都是甜,好吃得很,您嘗一口,舌頭都鮮掉咯……”
客棧裡也有人走出去買早食,而並不選擇客棧中的食物。
後廚有小幫工忿忿啐一口,道:“那擺攤的口氣越來越大,什麼舌頭都鮮掉,當誰沒吃過他家餛飩呢?難吃的得很……”
“小高!”洪師傅打著哈欠走進後廚,卻是喚那小幫工,“你,去那餛飩攤子上給你師父我買一碗……不,買兩碗餛飩過來。”
他轉頭看到了陳敘,頓時嘿嘿笑說:“陳相公,你的口味最刁,不如便幫老洪我嘗嘗,看那攤子上的餛飩,是不是當真如他們吹的那般鮮?”
幫工小高人都呆了,傻傻問洪師傅:“師父,他們搶咱們生意呢,你怎麼還買他家餛飩?”
洪師傅臉一板:“叫你去就去,蠢話忒多,腦子拖著走都不帶轉的,再學一百年也還是個燒火工!”
小高被罵得臉麵通紅,再不敢多說一句話,悶頭就跑出去買餛飩。
洪師傅罵完學徒,轉頭對著陳敘又變臉,隻是嗬嗬笑道:“一群夯貨,不罵幾句,那渾身骨頭都是僵的。”
陳敘早見識過了他罵學徒的功夫,也不對此置喙,隻是微微一笑以作回應。
他本來帶了味精過來,是想叫洪師傅用味精做幾道菜試試,看在這種間接的情況下自己能不能得到點讚。
現今倒是不急了,可以先吃過餛飩再說。
不多時,小高端了兩碗餛飩過來,他一路小跑,慌張張將餛飩放到後廚一張桌上。
兩個粗瓷碗一落桌,他就抱著自己的手呼呼直吹,原來是被燙到了。
洪師傅又罵一句:“忒嬌氣,兩碗餛飩竟也給你燙到了。行了行了快去泡泡涼水,可莫叫手上留了泡。”
他招呼陳敘來吃餛飩,吃一口眼睛一眯,就閉眼咂摸道:“嘿,還真有些分外的鮮,這湯……陳相公,你可吃出這湯裡放了什麼?”
陳敘舀了一小勺餛飩湯喝,輕吹幾口熱氣後,又吃了一顆餛飩。
餛飩還是很燙,一口咬下,滾熱的汁水伴著一種充實的鮮香直接將整個味蕾裹住——
要說好吃那自然是好吃的,但要說驚豔,卻又似乎少了些什麼。
少了什麼呢?
洪師傅問陳敘湯裡放了何物,陳敘若隻憑味覺來品,其實也很難完全品出。
但耐不住他能看到食物詞條啊,他又吃下兩顆餛飩,笑道:“湯裡有豬油一小勺,菌菇與鮮蝦粉一小撮,醬油幾滴,倒也莫怪乎鮮,的確是該鮮!”
洪師傅便也哈哈笑了,他笑完了又是一歎道:
“市井小攤販,能想到在餛飩湯中放入菌菇與鮮蝦粉,已是極為不易,難怪這幾日口碑極好。街頭巷尾,不知多少人喜歡吃他家這餛飩呢。”
陳敘頓時聽出洪師傅言外之意,他擱下瓷勺道:“依洪師傅所言,你手頭莫非還另有更加出眾的提鮮秘方?”
洪師傅嘿嘿一笑,神情高深道:“那是自然,否則老洪我,又憑什麼做這大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