鵜飼院長原本以為自己可以逼迫上杉宗雪就範。
確實,學閥這種東西,不說日本這種封建保守文化特彆濃厚的地方,就算是北歐那種究極自由開放的民社國家,學閥依然是不可避免的存在並擁有巨大的實力。
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是對冰芯的研究,也就是說通過研究北歐極圈內各種冰層內冰芯中的同位素和元素分析,就可以像樹木年輪一樣大致還原出多少年之前的元素變化、氣候變遷和當時的地質環境。
北歐的研究團隊是散漫的,經常下午四五點就收工回去休息了,北歐的研究團隊是佛係的,經常三五年才出一個重大成果,沒有什麼緊迫感。
但即使如此,那個研究冰芯的團隊依然壟斷了這一整個項目,項目領頭人在業內放話,所有涉及到冰芯研究的論文必須在投稿《nature》和《science》前先私發給他看一遍,否則作為該大方向審稿人他會直接斃掉所有未經他先審核以外的冰芯類科研投稿。
北歐那種地方的學閥都那麼嚴重,更不用說東亞三國這種儒家文化非常濃厚的地方了。
按照日本醫學界不成文的規則,如果一個醫生做出了對自己醫院不利的舉動,那很遺憾他必須主動請辭,再嚴重一點,像上杉宗雪這種不遵從醫院要求影響醫院利益的,整個關東圈裡任何任何正規醫院都不會再給他一份正式工作,他要麼去急救醫院當急救醫生,要麼去小診所當看診醫。
可鵜飼院長怎麼都沒有想到,他才開除上杉宗雪沒過幾分鐘,內閣厚生勞動大臣的電話就打到了他的院長座機上!
那可是厚生勞動大臣,副國級的存在!關東醫師協會在他麵前算個屁!
然後又是東京大學附屬醫院院長和日本醫師協會會長的來電,船尾教授詢問上杉宗雪的事,並很高興地表示,好啊,既然這個人你們東京醫科齒科大不要,那我們東大要了,你們準備一下檔案交接手續。
什麼?這不合規矩?
鵜飼君,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整個東京都23區26市5町8村,70%的綜合病院院長是由我們東大醫學部畢業生擔任。
在關東,乃至整個日本醫學界,我們東京大學醫學部,就是規矩。
艸!
上杉宗雪!八格牙路!你一個法醫出身,被從第一外科趕去驗屍的二流醫生,憑什麼在這裡耀武揚威啊?
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鍋!
還有一個被關西土著淘汰的三流女法醫,你都像個寶貝似地帶回醫院當助手,你米澤上杉家十八代祖宗的臉麵都給你丟儘了!
鵜飼院長氣得一腳揣在沙發背麵,狠狠地用拳頭砸著沙發靠墊。
偏偏自己根本沒法拿他怎麼樣!
TMD!日本醫學界怎麼這麼黑暗啊???!!!
……………………
上杉宗雪決定了離職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收拾東西,他弄了一個紙箱子,把自己的文件書籍還有一些工具都裝起來,然後準備開始寫辭職信。
石原美琴見狀也開始收東西,並和他一起寫辭職信。
“美琴姐?”上杉宗雪寫辭職信完全不如石原美琴在行,他才寫了一半,法醫美人就已經寫完了,忍不住吐槽道:“其實……”
“得了吧!上杉,這個醫院會願意收我,完全是因為你的原因,你都走了,我怎麼可能留下來?”石原美琴做起事來風風火火,她動作很快地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得七七八八:“需要我幫你麼?”
“不用,我隻是想問,你後悔跟我一起離職麼?”上杉宗雪忍不住笑道。
“當然不後悔。”法醫美人挑了挑眉毛,姣好狐媚的臉蛋上滿臉不在意:“有你的地方才有我。”
“真的不後悔?”上杉宗雪似笑非笑。
“真的,我要是副教授了,被開除了可能會後悔,但我這不是剛入職麼?”石原美琴滿不在乎:“雖然這樣的話就要警視廳特命係全職了,但是美波係長應該能幫我們找到新的醫院吧?隻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剛,其實沒有必要這樣。”
“不,這是馴化,或者說CPU的一部分。”上杉宗雪搖頭:“我必須要在這個問題上絕不讓步,否則一旦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後因為之前的證據,我就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醫院的‘提議’,久而久之,我也就成了白色巨塔的一部分,和光同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一個個有理想有抱負有道德的青年醫生,就是這樣被逐漸腐蝕掉的,他們要麼隻能選擇離開,要麼就隻能選擇成為白色巨塔的一部分。”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還是警視廳的上杉鑒證官,一旦在醫術上妥協,就不可避免地會涉及到案件和刑事,這是絕對不可接受的。”
“還記得當初在群馬常磐高中時,你在校醫室裡麵教我的內容麼?法醫學是為了未來的學科,法醫學是衛生者權,為死者言的負責人。”
“既然做了這行,那不守住底線,可不行啊!”上杉宗雪朝著石原美琴露出了一個笑容:“就是連累你了。”
連累我?不,一點也不。
之前都是我給你上課,沒想到今天,反而是你給我上了一課。
法醫美人凝望著上杉宗雪,一雙狐媚的雙眸中光芒大盛異彩漣漣,忍不住抿住了自己微厚的嘴唇。
昔日的那個高中生弟弟,確實長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