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月光被鬆枝割成碎片,林風的青騅馬突然打了個響鼻,前蹄在碎石上蹭出火星。
他的指尖剛碰到劍柄,後頸就泛起涼意——那是習武之人對危險的本能預警。
"出來。"他聲音壓得很低,玄鐵劍卻已滑出半寸,寒光映著眉骨。
巨石後傳來布料摩擦聲,三個黑衣人魚貫而出,腰間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幽藍,正是方才刺客同款的九爪金龍。
為首者右手按在腰間短刃上,左手指節捏得發白:"林大人好耳力。"
林風沒接話。
他盯著三人的腳步——腳尖先著地,膝蓋微屈,這是北戎黑鷹衛特有的潛蹤步。
王雄的人怎麼會和北戎暗衛混在一起?
前幾日邊境送來的急報裡,北戎可汗正調集三萬騎兵在雁門關外屯兵,難不成...
"動手!"為首者突然暴喝。
左邊黑衣人甩出三枚透骨釘,直取林風咽喉;右邊兩人各執帶棱短刀,一左一右包抄馬腹。
青騅馬長嘶著人立而起,林風借勢翻身躍向左側,玄鐵劍劃出半弧,"當啷"兩聲,透骨釘被震得倒飛,紮進身後老鬆樹皮裡,露出半截血槽。
"退!"為首者見勢不妙,剛要打手勢,卻見林風足尖在馬臀一借力,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射來。
玄鐵劍挑開短刀的瞬間,他屈指彈出三枚銅錢——正是方才從刺客身上摸來的北戎鑄幣,"叮"地釘在三人腳邊。
"北戎的錢,王相的玉佩。"林風收劍入鞘,指節叩了叩腰間殘玉,《乾坤訣》的熱流順著經脈竄上後頸,"好一出借刀殺人。"
三人臉色驟變,為首者猛地扯下黑巾,露出絡腮胡下的刀疤:"林大人既然識破,就怪不得我們——"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信鴿振翅聲。
林風側耳聽出那是柳如煙馴養的"墨羽",鴿哨裡藏著隻有他們能聽懂的短調。
他反手抽出青銅匣擲向左側黑衣人,趁對方閃避時翻身上馬,青騅馬吃痛,撒開四蹄往鬆濤城方向狂奔。
鬆濤城南郊的隱蔽宅邸裡,檀香燒得正濃。
北戎國師烏勒齊捏著茶盞的手突然頓住,茶沫在水麵凝成詭異的漩渦:"林風跑了?"
"那三個廢物被他打退了。"坐在下首的王雄門客陳九捏碎了手中棋子,"不過...林瘋子方才用的招式,和半年前在青牛鎮斬山匪時不同,內力更沉,劍勢裡帶著股子...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烏勒齊眯起眼,指尖劃過案上的羊皮地圖,停在鬆濤城東門:"他約王相明晚子時見麵,這是破綻。"
"可王相說..."
"王雄要的是林瘋子的命,我們要的是鬆濤城的防圖。"烏勒齊將茶盞重重一磕,"讓黑鷹衛今夜潛入城,在東門第三塊磚下埋毒霧彈。
等林瘋子和王相碰頭時,毒霧一起,死無對證。"
陳九的喉頭動了動:"若是王相也..."
"王雄這種貪心的棋子,用完自然要棄。"烏勒齊的指甲在地圖上劃出裂痕,"北戎鐵騎七日就能到鬆濤城下,到時候..."
他的話音被窗外的風聲截斷。
三十裡外的亂葬崗,柳如煙貼在枯井壁上,聽著頭頂傳來的馬蹄聲漸遠。
她摸了摸發間的銀簪,那是前朝密探的傳訊器,輕輕一按,簪尖彈出半寸細管,裡麵卷著張薄如蟬翼的絹帛——正是方才在烏勒齊宅邸外偷聽到的密議。
"墨羽,辛苦你了。"她從懷裡掏出個竹籠,放出那隻頸間有金斑的信鴿,"告訴林大人,東門有詐。"
信鴿撲棱棱飛向夜空時,柳如煙的指尖擦過腰間的匕首。
月光下,刀鞘上的並蒂蓮紋路泛著幽光——那是她娘臨終前塞給她的,說"總有一天,這把刀會幫你找到回家的路"。
此刻她望著信鴿消失的方向,突然笑了:"或許,回家的路,就在林大人的劍鞘裡。"
林風在鬆濤城外的破廟前勒住馬。
墨羽撲著翅膀落在他肩頭,他解下腿上的竹筒,展開絹帛時,指尖微微發顫。
月光透過破窗照在字上,他看見"東門第三塊磚下,毒霧彈"幾個小字,後麵還畫著個歪歪扭扭的並蒂蓮——是柳如煙的暗號。
"好個烏勒齊,連王雄都算進去了。"他將絹帛揉成一團塞進袖中,抬頭望向東方的啟明星。
青騅馬在他腳邊啃著枯草,突然打了個噴嚏,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攥緊了劍柄,掌心全是汗。
"明晚子時..."他低聲重複著前晚對刺客說的話,突然翻身下馬,從馬背上取下個油皮包裹,裡麵是套普通的粗布短打。
他三兩下換好衣服,將玄鐵劍藏進廟後老槐的樹洞裡,又在馬臀拍了一掌:"去城南的草料場,找張老漢。"
青騅馬嘶鳴著跑遠。
林風摸了摸心口的殘玉,玉麵的溫度比往常更灼人。
他抬頭望著漸亮的天色,嘴角勾起抹淡笑:"王相要的局,烏勒齊要的局...那我便換個局。"
他轉身走進廟後的密道,青磚在腳下發出空洞的回響。
遠處傳來晨鐘,他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像是在給某個更大的局,敲下第一塊基石。
破廟後密道的潮氣順著青磚縫滲進鞋底,林風的布鞋在青石板上碾出濕痕。
他摸黑走了七步,指尖觸到牆縫裡凸起的磚棱——這是三年前遊曆鬆濤城時,替老茶商解了稅銀被劫案後,對方送的"保命禮"。
磚棱逆時針轉三圈,"哢嗒"一聲,牆麵裂開半尺寬的縫隙,黴味混著鬆脂香湧出來,正是茶商藏私銀的暗室。
他貓腰鑽進去,反手推上暗門,摸出火折子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