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騅的鐵蹄踏過護城河橋時,橋板發出悶響。
林風勒住韁繩,望著城牆上"乾元"二字的鎏金匾額在晨霧裡若隱若現。
殘玉貼在胸口,熱度透過中衣滲進皮膚,像母親臨終前攥著他手時的溫度——那夜她將半塊殘玉塞進他掌心,說"護天下",他當時隻當是病中囈語,如今卻成了破局的關鍵。
"林大人!"
城門口值守的千牛衛小旗官小跑過來,腰間銀魚符撞在甲片上叮當作響。
林風認出是蘇婉兒安插在城門的暗樁,那小旗官迅速掃過他腰間未及收起的匕首,又瞥了眼他背後"林"字帥旗——那是蘇婉兒昨夜派來的三千玄甲衛,此刻正列成雁陣候在城外。
"李大人已在偏殿候了兩個時辰。"小旗官壓低聲音,"晨時三刻,張侍郎的親隨送了個錦匣進鴻臚寺,用的是北戎狼首封泥。"
林風的指節在馬韁上微微收緊。
殘玉的熱度突然加劇,他想起楚瑤信裡"暗樁已除"四個字——原來不是李府的暗樁,是鴻臚寺的。
他翻身下馬,玄色官靴碾過青石板上未乾的露水,對小旗官頷首"傳我令,玄甲衛暫駐西校場,聽候蘇將軍調遣。"
偏殿裡,李大人正對著炭盆搓手。
見林風掀簾進來,他忙不迭起身,朝笏"當啷"掉在青磚地上。"林大人!"他聲音發顫,眼角的皺紋裡還沾著未擦淨的眼屎,"昨夜張狗兒的人往城西義莊送了三車桐油,我派去的人被迷了眼!"
林風彎腰拾起朝笏,遞還時觸到李大人掌心的冷汗。
他掃過偏殿角落未燃儘的線香——是沉水香,楚瑤宮裡特有的。"義莊的事,蘇將軍的人已經盯著。"他解下外袍搭在椅背上,殘玉在腰間晃了晃,"您且說鴻臚寺的錦匣。"
李大人喉結滾動兩下,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
打開來,是半片燒焦的信箋,邊緣還沾著蠟油"八月十五,月上柳梢,開門。"
"今早鴻臚寺當值的是張侍郎的門生。"李大人的手指點著信箋,"那錦匣送去後,他特意繞到後園燒了東西——我安插的書吏撿了這半片。"
林風的拇指摩挲著殘玉上的紋路。
昨夜鬼麵死士截殺時,血濺殘玉觸發的金光,此刻在他腦海裡清晰如昨。
他突然想起柳如煙昨日送來的密報北戎細作慣用"鬼麵"死士傳遞情報,而傳遞信物必是見血方顯。
"朝會還有半刻。"他將信箋收入懷中,"張侍郎的罪證,夠不夠?"
李大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不夠!
他這些年往北邊送了十二道邊防圖,我隻查到七道。"老人的眼眶泛紅,"林大人,您要當眾撕了這張狗皮,得有能讓陛下拍案的東西。"
偏殿外傳來淨鞭三響。
林風推開窗,隻見承天門外的青銅仙鶴香爐正飄起淡青色煙霧——早朝開始了。
他轉身時,殘玉撞在桌角,發出清越的鳴響。
李大人望著那抹幽藍,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先皇東巡時,皇後戴過的玉鐲——也是這般紋路。
"跟我來。"林風抓起外袍,"證據,在楚瑤公主那裡。"
太極殿的蟠龍柱下,張侍郎正摸著胡須與禮部尚書說笑。
他穿了件簇新的緋色官服,腰間的金魚袋在晨光裡晃得人眼花。
直到通傳官喊出"林風林大人",他的笑紋才僵在臉上——林風身後跟著李大人,更要命的是,楚瑤公主的貼身女官捧著個描金檀木盒,正往禦座方向走。
"啟奏陛下。"林風跪在丹墀下,聲音清亮如鐘,"臣有要事啟奏鴻臚寺侍郎張景年,私通北戎!"
殿內頓時炸開一片抽氣聲。
張侍郎踉蹌兩步,扶著丹陛上的漢白玉欄杆才穩住身形"林大人血口噴人!
你你有何證據?"
"證據在此。"楚瑤的女官打開檀木盒,取出一卷染了血漬的絹帛。
林風認出那是柳如煙的筆跡——她的情報網,連北戎王帳裡的燭火都照得見。"這是北戎左賢王寫給張大人的密信,用的是北戎特有的""血隱""密文。"他轉向張侍郎,"張大人該記得,昨夜您派去截殺臣的鬼麵死士,腰間都係著狼首銅鈴?"
張侍郎的臉瞬間煞白。
他後退兩步,撞翻了身後的香案,沉水香混著燭油潑在他官服上。"胡胡扯!"他的聲音發尖,"你你有什麼憑證?"
"憑證?"林風從懷中取出殘玉,舉過頭頂,"昨夜臣遇刺,血濺此玉,竟顯出北戎狼首印記——這玉,是臣母親臨終所贈,當年隨先皇後陪嫁入北戎,後來被先皇後的陪嫁女官帶回。"他盯著張侍郎顫抖的指尖,"張大人可知,那陪嫁女官,正是令堂?"
殿內落針可聞。
張侍郎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轉身往殿外狂奔。
他的官靴踩在潑灑的香灰上,滑出兩步便栽倒在地。
早候在殿門的玄甲衛衝進來,鐵索"嘩啦"套住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