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鎖子甲上沾著血,發繩散了,幾縷烏發黏在汗濕的額角。"說,誰派你們來的?"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刀刃在對方脖頸壓出紅痕。
"殺...殺不儘的。"斥候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蒙了層霧,"我們...本就是死人。"
蘇婉兒的後頸突然冒起寒意。
三日前她巡查時,曾在亂葬崗見過類似的眼神——那些被敵國"借屍還魂"術控製的屍體,也是這樣空洞。
她反手給了斥候一記耳光,"放屁!
你們身上的皮甲是我軍三月前新製的,肩章上的雲紋是蘇記鐵鋪打的!"
"蘇記..."斥候突然笑了,聲音像生鏽的齒輪,"蘇老匠頭的孫子,去年冬天凍死在雪地裡。
我們...替他活著。"
蘇婉兒的刀"當啷"落地。
她後退兩步,看見地上三具屍體的右手——每根食指和中指的指節都有老繭,那是常年拉弓的痕跡。"他們是真的斥候。"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被...被改了魂。"
寅時三刻,中軍帳裡的燭火換了三輪。
林風的玄鐵劍橫在膝頭,劍身上倒映著眾人緊繃的臉。"明日黎明突襲主營。"他故意提高聲音,目光掃過下首的將領們,"蘇將軍帶先鋒營佯攻東翼,李副將..."他頓了頓,"你帶輕騎繞後,務必在日出前切斷敵營糧道。"
李副將的喉結動了動。
他平時最是沉默,此刻卻伸手去摸腰間的酒囊——那是林風特意讓人在他酒裡下了少量迷藥的。
帳外突然傳來夜梟的啼鳴,這是柳如煙布置的幻音陣法啟動的信號。
林風垂眸盯著劍刃,看見李副將的影子在晃動,指尖蜷縮成拳。
子時剛過,親衛的暗號從帳外傳來:"月到中天。"林風披了件黑氅走出帳門,正看見李副將貓著腰往營外溜。
他的靴底沾著濕泥,那是特意讓人在西營門潑的——隻有知道密道的人,才會繞遠路避開泥坑。
"李副將這是要去哪兒?"林風的聲音像浸了冰的刀。
李副將渾身一僵,轉身時腰間的竹筒掉在地上,裡麵滾出半封未寫完的信,墨跡未乾:"黎明突襲,速備..."
審訊室的炭盆燒得正旺,李副將的額頭卻掛著冷汗。"血種計劃..."他盯著跳動的火苗,眼神忽而清明忽而混沌,"他們說我是敵國皇族後裔,說我娘被你們殺了...可我娘明明在老家賣炊餅,她...她手上有燙傷的疤。"
林風握緊劍柄,指節發白。
他想起黑衣人臨死前的解脫,想起斥候空洞的眼神,突然覺得這炭火烤得他心口發疼。"關起來。"他對親衛說,"找個能鎮住神魂的地方。"
天快亮時,林風登上城樓。
晨霧還未散,能看見遠處敵營的火把像星星墜落。
他摸了摸腰間的玉簡,裡麵的古戰陣圖突然泛起溫熱,像是在提醒他什麼。
"這場仗,比我想的還要臟。"他對著風呢喃,聲音被晨霧卷走。
城下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巡夜的士兵大喊:"敵襲!
敵營方向有動靜!"
林風望著東邊漸白的天色,手按在劍柄上——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