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未散時,林風已踩著露水回到修煉密室。
青石板地麵泛著冷光,他反手扣上石門,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掌心金屬板的紋路——那上麵的符文仍在微微發燙,像塊燒紅的炭,隔著衣袖都能灼得皮膚發疼。
"你終於來了......"
王雄沙啞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林風喉結滾動,三年前科舉放榜那日的場景突然清晰起來:金殿之上,紅頂子的官員們擠作一團,王雄扶著玉扳指的手重重拍在禦案上,"寒門學子也配與國同休?"當時他跪伏在丹墀下,能看見王雄皂靴上金線繡的雲紋,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殿外的蟬鳴。
"啪。"
金屬板被按在石桌上,震得燭火晃了晃。
林風閉目深呼吸,試圖將雜念逐出識海,可體內《乾坤訣》的真氣竟自行翻湧起來,像被無形的線牽著,隨著那道聲音的餘韻震顫。
他猛然睜眼,瞳孔裡映著跳動的燭火,"是那金屬板的殘留波動......"
話音未落,密室門被叩響。
蘇婉兒的聲音裹著山風透進來:"林郎,我察覺你氣息不穩。"
林風伸手按住心口——他能清晰感覺到,有另一股隱晦的力量正順著《乾坤訣》的脈絡往識海鑽,像條滑不溜手的蛇。
他扯開衣襟,露出鎖骨下淡青色的血管,那裡正隨著某種韻律跳動,"進來。"
門軸吱呀一聲。
蘇婉兒提著玄鐵槍跨進來,槍杆上還沾著晨露。
她掃了眼石桌上的金屬板,眉心微蹙:"方才在演武場,你握著這東西時,周身氣場就不對。"她伸手要碰,林風卻搶先一步將金屬板攥回掌心。
"我要試功法融合。"林風的拇指抵著金屬板邊緣,"剛才那道聲音裡藏著功法殘意,和《乾坤訣》有契合點。"
蘇婉兒的手懸在半空頓住。
她望著他眼底跳動的灼熱,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邊陲小鎮,他為了救被惡霸圍毆的百姓,硬接下三刀也要護著懷裡的藥箱。
那時他也是這樣的眼神,明明傷得站不穩,卻偏要把後背挺得筆直。
"我布陣護法。"她轉身就要走,卻被林風抓住手腕。
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婉兒,若我失控......"
"沒有若。"蘇婉兒反手握住他的手,玄鐵槍在地上敲出清脆的響,"三年前你在邊陲懸崖上硬抗十二道雷劫時,我守了你三天三夜;去年在漠北中了蝕骨散,我用內力給你逼毒七天七夜。"她扯動嘴角笑了笑,"你這條命,我守定了。"
密室裡的燭火突然明了幾分。
林風望著她發間那枚舊銀簪——那是他在邊陲小鎮用三鬥米跟銀匠換的,當時她舉著槍追著他跑了半條街,最後卻紅著臉把簪子彆在發間。
"去布九宮鎖靈陣。"林風鬆開手,"再讓柳如煙在陣外埋傳音符,外圍動靜隨時報。"
蘇婉兒點頭,轉身時槍尖掃過地麵,在青石板上劃出道淺痕。
門合上的刹那,林風聽見她對守在外麵的聯盟高手喝道:"把這山圍死了,半隻蒼蠅都不許飛進來!"
金屬板重新被按在掌心。
林風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滴在符文上。
刹那間,幽藍光芒暴漲,他眼前浮現出無數金鐵交鳴的碎片——是戰場,是血河,是某個穿玄色錦袍的人在枯井邊冷笑,"逆陰陽,篡因果,這天下終究是我的......"
"咳!"
林風踉蹌後退撞在石壁上,喉間腥甜翻湧。
他能感覺到兩股力量在經脈裡撕扯:《乾坤訣》的真氣像春溪般溫潤,可那股外來的意念卻帶著冰碴子,所過之處的經絡都泛著刺痛。
左臂的青筋暴起,順著小臂爬到脖頸,活像條張牙舞爪的龍;右肩的皮膚突然泛起金光,半道殘缺符印若隱若現,那是他去年在南疆古寺壁畫上見過的紋路。
"分!"
林風咬著牙咬破指尖,鮮血滴在丹田處。
他調動《乾坤訣》第七重"歸墟回環"的口訣,強行將兩股力量分開——溫潤的真氣留在正脈,詭譎的意念導入奇經八脈的陰維脈。
陰維脈主一身之陰,他記得楚瑤的筆記裡寫過,"陰脈如壑,可藏凶戾"。
"林公子!"
柳如煙的聲音突然從傳音符裡炸響。
林風指尖一顫,金屬板險些落地。
他抓起傳音符,柳如煙的聲音帶著冷意:"敵國殘部摸上來了,大概三十人,暗語裡說"隻須拖住一刻鐘,信號已發"。"
"穩住。"林風抹了把嘴角的血,"讓兩個兄弟佯裝撤退,引他們去風吼澗。"
"明白。"傳音符裡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蘇姑娘已經帶人去了。"
密室裡的燭火突然劇烈搖晃。
林風望著石桌上跳動的光影,能聽見山外傳來喊殺聲——蘇婉兒的玄鐵槍最擅劈山,他仿佛能看見她持槍站在山隘口,槍尖挑落一片刀光,大喝"斷嶽"時震落的碎石劈頭蓋臉砸向敵軍。
"噗!"
體內突然傳來斷裂聲。
林風踉蹌著扶住石桌,額角的汗滴在金屬板上,濺起細碎的藍光。
他感覺識海深處有麵鏡子裂開了——鏡麵裡映著他自己,正施展"鏡照輪回"的招式,拳影如蝶,可拳影背後竟浮著個一模一樣的身影。
那身影的眼神冰冷如霜,出拳的軌跡更圓融,殺意卻比他濃烈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