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蹲在殘碑旁,指尖沾了點黑血,放在鼻端輕嗅。
她的瞳孔突然放大——那黑血裡混著熟悉的氣息,是林風三年前在雁門關斬敵時留下的力之刻痕,是去年在落霞穀救她時震碎的山石餘韻。"他不是在恢複。"她扯下鬥篷裹住手,用力摳開一塊青石板,底下的地脈裡正滲出細如遊絲的黑氣,"他在播種——把你的過去,變成他的未來。"
蘇婉兒的後背沁出冷汗。
她想起昨夜林風說"你的拳,是為了讓更多人活著",原來那些被銘記的招式、被傳頌的戰績,早已成了虛影的溫床。"傳令下去。"柳如煙扯斷發間玉簪,將劇毒抹在青石板上,"所有舊戰場,用淨魂火焚儘殘息。"她抬頭時,眼底閃著冷光,"要燒得連風都記不住他的影子。"
與此同時,楚瑤的馬車正碾過結冰的官道。
她膝頭放著個檀木匣,匣裡整整齊齊碼著三十六顆香丸,每顆都裹著金箔,泛著淡青色的光。"忘憂蕊要取清晨第一滴露水煮",她摸著匣蓋,想起昨夜在丹房裡的手忙腳亂——林風的斷發飄進丹爐時,她差點掀翻藥罐。
現在那些斷發就混在香丸裡,帶著他發絲間殘留的墨香。
"蘇將軍!"馬車在祭壇外停住,楚瑤掀簾而出,鬢角還沾著丹爐的煙灰。
她把檀木匣塞進蘇婉兒手裡,指尖觸到對方掌心的薄繭,"把香丸嵌進劍柄。"她指著蘇婉兒的劍,"你用他的招,卻不帶他的意,他便抓不住你。"
蘇婉兒依言拆開劍柄,將香丸嵌進最裡層。
一縷淡香飄出,她突然覺得心神澄明,仿佛有團火在識海裡燒儘了雜念。
她不自覺地揮出一劍——是"影斷九重"的起手式,卻隻使了半式便收住。
柳如煙瞪大眼睛:"剛才那招......"
"我也不知道。"蘇婉兒摸著劍柄,劍身上的幽光比之前更柔和,"像是......他教過,卻又不全是他。"
密室裡,林風盤坐在蒲團上。
他能清晰感知到外界的動靜:蘇婉兒的劍刺破虛影,柳如煙發現地脈裡的黑氣,楚瑤的香丸嵌入劍柄。
但最讓他皺眉的,是右臂殘印深處那根細如遊絲的聯係——像根針,紮在經脈和魂魄之間。
他取出"寂光銅鏡",鏡麵蒙著層灰,映不出他的臉。
以精血為墨,他在鏡麵上緩緩寫下"我非林風"四個字。
墨跡剛乾,殘印便劇烈震顫,疼得他額角沁出冷汗。"你要的不是戰勝我......"他盯著鏡麵,聲音輕得像歎息,"是你想成為我。"
鏡麵突然裂開一道縫。
林風望著裂縫裡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笑了。
他抬手按在鏡麵上,裂紋如蛛網般蔓延,最終"砰"地碎成齏粉。
與此同時,星軌深處,又一顆星子轉暗。
右臂殘印的疼痛卻沒有消退,反而順著經脈往上爬。
林風垂眸,看見殘印邊緣滲出一絲黑紋,像條蛇,正緩緩往手肘遊去。
他閉了閉眼,將真氣引向黑紋——卻不想那黑紋突然反噬,在經脈裡撕開道小口。
"咳......"他捂住嘴,指縫間滲出半滴黑血。
窗外傳來更聲,已是三更。
林風望著滿地鏡碎片,輕聲道:"那就讓你看看......沒有林風的江湖,該怎麼活。"
黑紋還在往手臂上遊,很慢,卻執著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