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擦著林風耳垂劃過的刹那,蘇婉兒的劍尖已經抵住了最近的鏈身。
青鋒劍與石鏈相擊的悶響震得她虎口發麻,那鎖鏈竟似活物般翻卷,反震之力順著劍身直竄上來,她踉蹌退後半步,掌心滲出的血珠滴在劍脊上,洇開一片暗紅。
"小心!"柳如煙的聲音裹著風刺進耳膜。
她不知何時已退到碑林邊緣,鬢間珠釵斜斜墜著,指尖還沾著未乾的血漬——剛才為眾人畫符時咬破的傷口又崩開了。"他的力量來自"執衡"信念,硬破隻會強化他!"
蘇婉兒抬頭,正看見九根鎖鏈如活蛇般纏向林風的脖頸。
林風卻立在原地,連半步都未退。
他空著的左袖被氣浪掀起,露出臂上那道舊疤——當年斷脈時留下的,此刻在月光下泛著青白。
"你說你在守傳承......"林風的聲音混著鎖鏈破空的尖嘯,"那你可記得,衡道宗為何滅亡?"
灰袍守護者的無瞳漩渦突然劇烈轉動。
他合十的雙掌微微鬆開,九根鎖鏈的攻勢一頓。"因......有人僭越天衡。"他的聲音像砂紙摩擦石碑,帶著千年的滯澀。
林風笑了,笑聲裡帶著幾分蒼涼。"錯。
衡道宗亡於"執衡者自以為是天衡"。"他望著守護者掌心那團灼亮的"衡"字,喉結滾動,"你們忘了,衡,是校正,不是主宰。"
話音未落,他的識海突然翻湧。
逆脈圖自丹田升起,星軌與經絡交織成銀網,竟穿透肉身,與腳下的地脈產生共鳴——碑林的每塊殘碑都在震顫,石縫裡滲出幽藍微光,那是地脈蘇醒的跡象!
柳如煙的瞳孔驟縮。
她扯下腰間的星盤,指尖在青銅紋路間飛掠。
星軌在她頭頂凝成虛影,九顆暗星突然亮起,排列成失衡的卦象。"傳承不是功法!"她尖叫著咬破舌尖,鮮血噴在星盤上,"是認知!
隻有看破"執衡"幻象的人,才能喚醒它!"
她踉蹌著撲到碑林中央,以血為墨,在青石板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線條。
那些線條沒有任何圖案,卻像被風吹散的煙霧,明明存在卻抓不住形狀——正是"空白指令線"。
與此同時,蘇婉兒的青鋒劍突然發出龍吟。
她望著林風被鎖鏈纏住的手腕,喉間發緊。
血玉在劍柄裡發燙,那是她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遺物。"得罪了。"她低喝一聲,將血玉按進劍鞘與劍身的縫隙。
九道星痕從劍脊處浮現,像被風吹開的蛛網。
蘇婉兒沒有揮劍刺向守護者,反而將劍尖對準蒼穹。
劍氣如銀龍竄入雲層,月光被撕開一道裂縫,一顆孤星的微光順著劍氣垂落,正正砸在柳如煙畫的"空白指令線"上。
"轟——"
林風的識海炸開轟鳴。
他眼前的世界突然變了顏色:鎖鏈的紋路化作遊魚,守護者的灰袍褪成透明,九座殘碑的根基裡,浮現出一道非符非字、似律似音的印記。
那印記觸碰到他"無主真意"的刹那,體內暴走的真氣突然安靜下來,像春冰遇暖,順著逆脈圖的軌跡緩緩流轉。
"衡道心印......"他喃喃出聲。
灰袍守護者的無瞳漩渦開始坍縮。
他望著自己掌心逐漸暗淡的"衡"字,突然發出一聲似人似獸的嘶吼。
灰袍在氣浪中寸寸碎裂,露出下麵嶙峋的白骨——原來這守護者,不過是執念凝成的軀殼。
"守......護......終......了......"
白骨化作漫天飛灰,連一聲歎息都未留下。
指引者不知何時走到碑林邊緣。
他拾起那盞熄滅的青銅燈,燈芯上還沾著守護者的殘灰。"千年等一人,不為傳道,隻為證道。"他的聲音輕得像風,卻清晰地鑽進每個人耳中。
林風盤坐在中央殘碑之頂。
衡道心印在他識海深處流轉,與"無主真意"交融的瞬間,他突然看清了許多事——監察虛影為何能與他同頻,那些糾纏不休的"自己"聲音從何而來。
他抬手,掌心浮現出一道新的印訣:紋路既非攻擊也非防禦,既非生也非死,像在規則的縫隙裡,悄然開出一道"補天之縫"。
遠處,星軌深處的"空白指令線"忽然靜止。
那些被血畫就的煙霧般的線條,此刻正微微震顫,仿佛在等待著什麼——等待下一記落子。
月光重新灑在碑林上。
蘇婉兒擦了擦劍上的血,抬頭望向碑頂的身影。
林風的衣袂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的眼神比以往更清亮,卻又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深邃。
"接下來......"柳如煙裹了裹被石粒劃破的衣袖,望著南方低語,"該回京城了吧?"
沒有人回答。
風卷著碑灰掠過眾人腳邊,捎走了未說完的話。
唯有中央碑頂的那道身影,與識海中流轉的衡道心印,在月光下,靜靜等待著下一場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