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用恐懼凍結傳承。"她喃喃自語,指尖掐進掌心。
案頭堆著的符紙突然全部泛起幽藍,最上麵那張的蜜蠟紋路裡,隱約能看見馬三撞旗杆的影子。
"傳我的令!"她抓起案上所有符紙,"把這些符紙混進軍糧裡,每張符下壓張紙條,寫——"若怕,就彆吃;可吃了,就得信。
""小太監捧著符紙退下時,她望著窗外漸起的晨霧,輕聲補了句:"告訴前線,火從來不是用來燒彆人的...是用來燒自己心裡的怕。"
前線的日頭爬到半竿高時,西營空地上已經圍了百來號人。
他們有的捂著心口,有的攥著染血的帕子,每個人皮膚上都或多或少印著焦痕——全是昨夜被心火灼過的將士。
蘇婉兒握著鏽劍在地上劃出九星痕,劍刃入地三寸,震得掌心發麻。
她盤坐在陣中央,抬頭掃過眾人:"我知道你們怕什麼。"她扯開自己的衣領,心口處也有片焦痕,"昨夜我也夢見老周頭了,他舉著焦米衝我笑,說"小蘇啊,這火可彆涼了"。"
人群裡傳來抽噎聲。
張武癡抹了把臉,斷刀"當"地插在腳邊:"統帥,我信你。"
蘇婉兒抽出腰間短刃,在掌心劃出道血口。
鮮血滴進陣心的幽藍火焰裡,火苗猛地縮成豆大,又"轟"地炸開,金紅色重新漫過幽藍。
她望著被火光映亮的一張張臉,聲音輕得像歎息:"林風最後吃的那口甜,不是為了活,是為了讓我們敢燒。"
"敢燒!"王鐵牛搖搖晃晃站起來,他摸到胸口的焦痕,突然笑了:"老周頭的臉...還在。"
火光裡,所有人的焦痕都開始消融。
那縷曾被林風吹熄的甜香,不知何時又漫了起來,裹著金紅的火苗,鑽進每個人的衣領,爬上每個人的眼尾。
夜半時分,營外的草窠裡傳來細碎的響動。
三個敵國細作貓著腰往灶房摸,腰間掛著的"火噬魂"傳單被夜露打濕。
為首的剛要掀灶門,卻見個身影從陰影裡走出來——是王鐵牛,手裡攥著塊燒焦的鍋底。
"你們說火吃人?"老兵的聲音啞得像砂紙,"可它讓我夢見了統帥站在鼓前...笑得像個孩子。"他盯著手裡的鍋底,那上麵還粘著點沒燒儘的焦糖,"老周頭說過,甜的東西,燒起來才燙。"
三個細作剛要後退,王鐵牛突然將鍋底拍在地上。
金紅色火焰"轟"地竄起,裹著焦甜的香氣,瞬間吞沒了三人。
火滅時,鍋底上的焦糖殘渣已經燒得乾乾淨淨,隻留塊亮晶晶的蜜殼。
地底深處,那縷甜香的軌跡輕輕一顫。
仿佛有人在極遠的地方,聽見了火裡的笑聲,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黎明前的天色最暗時,哨兵的梆子聲突然亂了節奏。
值夜的小順子揉著眼睛爬上望樓,就見北方敵營方向升起股黑煙,像根歪歪扭扭的柱子,直插向泛白的天幕。
黑煙裡隱約能看見輛青銅車的輪廓,車身上鑄著猙獰的獸紋,正被百來個黑衣死士護著,緩緩往邊界移動。
小順子的手攥緊了梆子。
他不知道那青銅車裡裝著什麼,隻覺得後頸發涼——像有雙眼睛,正透過晨霧,盯著營裡還在燃燒的灶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