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個。"
沙啞的女聲從帳外傳來。
楚瑤被兩個宮女扶著,蒼白的手攥著一卷染血的絹帛。
她腕上的割傷還在滲血,蜜蠟燈的光映得她眼尾泛紅:"七十二戶將士家屬,在宮中排了北鬥燈陣。
他們說,要讓前線的兒郎知道——"她展開血書卷,上麵密密麻麻的血字在月光下發亮,"這不是命令,是他們自己選的路。"她看向林風,聲音輕得像歎息,"您說過,真正的軍令,是人心。"
王騰突然笑了,笑得喘不上氣:"人心?
等北戎的二十萬大軍壓過來,你們這些烏合之眾......"
"住口!"
蘇婉兒的聲音像驚雷劈開夜色。
她提著九星痕立在校場中央,劍鋒插地的瞬間,三千將士的腳步同時跺響,節奏震得校場的沙粒直跳。
那個前日還在動搖的老將跌跌撞撞衝過來,老淚砸在甲胄上:"我忘了您的名字,可我記得這鼓!
那年您背我下戰場,說"老哥哥,等打完這仗,我請您吃焦糖糕"......"他突然跪下來,對著林風的方向重重叩首,"末將張懷義,願為執衡戰至最後一息!"
王騰的手摸向腰間的瓷瓶,卻在掏出來的瞬間僵住——那不是毒藥,是顆裹著蜜蠟的糖丸。
楚瑤的聲音輕輕飄過來:"靜心丸早換了,您以為能瞞過宮裡頭的老醫正?"她看向林風,眼尾的淚痣在燈影裡忽閃,"您說過,要留一線生機給想回頭的人。"
林風沒說話。
他轉身走向帳外,月光照得他衣袂翻飛。
遠處黑淵窟的方向,地脈的甜香突然濃烈起來。
他摸出最後半塊焦糖糕,在掌心慢慢揉碎,碎渣隨著甜香飄向空中。
然後他抬手,在虛空中敲了三下。
第一下,八百灶台同時騰起火焰;第二下,火焰連成金線;第三下,金線凝成一麵十丈高的巨鼓虛影,懸在聯盟上空。
鼓聲震得人耳膜發疼,卻又說不出的親切——那是《守衡謠》的每一個節拍,是青峪關的風雪夜,是傷病營裡的藥香,是每一個老卒心裡沒說出口的"跟他走,準沒錯"。
北戎營寨裡,左賢王盯著遠處的火鼓,手裡的酒盞"啪"地摔碎。
他身邊的巫師臉色慘白:"那是地脈共鳴的戰鼓......他們的統帥,已經和這片土地連在一起了。"
林風站在火鼓投下的陰影裡,看著校場上自發列隊的將士。
蘇婉兒在整軍,柳如煙在收押王騰的餘黨,楚瑤被宮女扶著查看血書卷,張懷義正給新兵們講當年的焦糖糕。
沒有人等他下令,八百麵戰鼓自己響著,三千副甲胄自己擦得鋥亮,連營外的馬都在打鼻,跺著蹄子要往前衝。
"該你們,上場了。"他對著風輕聲說。
黎明前的霧氣開始漫過裂穀,像塊灰撲撲的紗罩在崖頂。
林風站在崖邊,看著霧氣裡逐漸清晰的敵營旗幟,聽著身後越來越齊整的腳步聲。
他摸了摸腰間的玉牌,甜香裡混進了晨露的涼,卻比任何軍令都暖。
(霧氣漫到腳邊時,他聽見身後有人喊:"執衡!
北戎的先鋒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