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沒說話,從袖中摸出塊桂花糖塞進他手裡。
糖紙窸窣的聲響驚得少年縮了縮,卻見她轉身時,裙角掃過那些"我信"的字跡,像在撫過某種信仰。
第三日的雨來得毫無征兆。
清晨還晴得透徹,未時突然陰雲壓頂,豆大的雨點砸在新搭的竹棚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最先垮塌的是三隊的棚子,木梁砸在泥地上,濺起的泥水糊了士兵們一臉。
"全體撤出帳篷!"林風的聲音混著炸雷劈開雨幕,他站在點將台上,玄色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現在,你們沒有乾衣、沒有熱食、沒有火!
敵人會挑這種時候殺來——你們怎麼辦?"
雨簾裡一片沉默。
士兵們縮著脖子,雨水順著頭盔縫隙灌進衣領,凍得牙齒打顫。
柳如煙站在旗台下,看見那名刻字的新兵攥緊了胸前的桂花糖紙,指節發白。
"先救人!"少年突然衝出隊列,雨水順著他的發梢往下淌,"再搭棚,然後點火!"他彎腰背起腳腕扭傷的夥夫老張,泥漿濺上褲腿也不管,"王大壯,幫我扶著老張的腰!
李鐵牛,去西邊撿斷木——那邊的棚子塌得少!"
蘇婉兒的銀槍"當"地砸在地上。
她扯下被雨水浸透的外袍,露出裡麵鎖子甲,發辮上的草繩早被衝散,濕發黏在頸側:"全體聽令!
按"三人互助組"行動,一人倒下,全組受罰!"她踩著泥水衝過去,單手托起被木梁壓住的士兵,臂上肌肉繃成鐵線,"戰場沒有孤膽英雄,隻有不肯放手的兄弟!"
雨幕裡的呼號聲漸成節奏。
有人用斷木支起臨時棚架,有人用身體給傷員擋雨,有人解下腰帶捆紮木梁——那截染血的腰帶,正是前日林風幫人抬房梁時崩斷的。
柳如煙摸出夢簡,發現竹簡上的"降者生"三個字,不知何時被雨水泡得沒了痕跡。
夜半雨歇時,楚瑤的信鴿撲棱著飛進主帳。
林風接過油布包裹的竹筒,拆封時帶起一陣藥香——三百匹防水油布,千碗驅寒藥湯,還有半卷竹簡:"宮中已清查匠作監,今後建材皆經符印驗真。"他掀開一匹油布,指尖觸到內層細密的紋路——是微型避濕陣,針腳比繡娘的還細。
"去把小順子叫來。"他對守帳的老兵笑,"那孩子掌心的血印,比符陣還真。"
新兵們圍在篝火旁烤衣時,林風蹲在他們中間。
小順子捧著藥碗,碗沿還沾著糖渣:"林帥,我...我想當炊事班頭領。"
"為什麼?"
"因為...能守住心的人,最懂如何暖彆人。"小順子的聲音輕得像火苗,卻讓整堆篝火都晃了晃。
柳如煙回到情報帳時,懷裡的夢簡突然發燙。
她解下錦囊,看見竹簡上的紋路正緩緩扭曲——不是蛇形,是火焰的形狀。
她剛要觸碰,窗外掠過道黑影,像隻被火燒著的鳥。
"林帥!"她抓起披風往外跑,卻在帳門口頓住。
月光下,點將台的旗杆上,新換的旌旗正獵獵作響,旗麵被雨水洗得發亮,"林"字紅得像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