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營中起了騷動。
“信火將滅……信火將滅……”
值夜的士兵抱著頭蹲在草垛後,額角滲著汗。
他的同伴舉著火把湊近,見他眼底布滿血絲:“你中邪了?”
“不是邪!”士兵抓住同伴手腕,“我聽見了!就在耳朵裡,一遍一遍說信火要滅!”
消息傳到帥帳時,柳如煙正捏著茶渣在燭火下看。
她用銀簪挑開褐色碎葉,露出幾縷淡紫色苔絲:“回音苔,南疆毒草。沾了它的人,心裡越怕什麼,耳朵裡就越響什麼。”
“茶是從哪兒來的?”林風的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鐵。
“調度冊上寫的是‘楚公主特供’,但押送的是個臨時補缺的軍需官。”柳如煙翻開隨身攜帶的密錄,“那人叫趙九,三天前才頂了原軍需的缺——原軍需昨日被發現在馬廄裡醉得不省人事,酒壇邊有迷香殘粉。”
林風盯著案上未動的茶包,突然將茶匣推給蘇婉兒:“封存,一粒渣都彆漏。”他又轉頭對柳如煙道,“查趙九的來曆,越細越好。”
月至中天時,柳如煙的夢簡再次震動。
她伏在糧倉頂的草垛裡,看著那個穿灰布短打的身影摸黑進來——正是趙九。
他貓著腰溜到角落,從懷裡掏出枚銅鈴,表麵刻著扭曲的符文,往稻草堆裡一埋就要走。
“好個監守自盜。”柳如煙摸出枚柳葉鏢,卻在將擲未擲時頓住。
她摸出夢簡快速記下位置,翻身躍下糧倉,腳步輕得像片雲。
帥帳裡,林風對著那盞未燃的蜜蠟燈出了神。
他折斷燈芯,細粉簌簌落在案上,又沾了點水抹開——那些粉末遇濕竟顯出極細的反向符紋,與黑塔下的靜音陣紋路如出一轍。
“他們不是造謠。”他對著空氣喃喃,“是在養‘信毒’。讓士兵心裡先信了懷疑,謠言就成了真刀。”
燭火突然搖晃起來。
林風抬頭,就見帳外的影子被風吹得變形——有一道黑影正貼著帳幕移動,指尖緩緩伸向帥印所在的木匣。
他的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目光卻落在那道影子上,像在看一隻自投羅網的飛蛾。
帳外的風卷著草屑掠過,黑影的指尖離木匣隻剩三寸。
此時,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黑影猛地縮手,轉身隱入夜色。
林風望著帳外的黑暗,將蜜蠟燈的殘粉攏進掌心。
他的指節在燭火下投出細長的影子,像把未出鞘的劍。
“靜步沙。”他低聲念了句,聲音輕得像歎息,“該備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