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並非通往堅實的地麵,而是墜入一片沒有維度、沒有時間的虛無。
林風的意識在黑暗中漂浮,四周漸漸亮起微光,勾勒出一幅幅浩瀚而死寂的畫卷。
那是一座座傾頹的白玉宮殿,殿前階梯上還殘留著乾涸的暗色血跡;那是一片被烈火焚燒過的無垠戰場,無數折斷的兵器插在焦土之上,仿佛一片鋼鐵墳場;還有那橫跨天塹卻從中斷裂的巨大石橋,斷口處光滑如鏡,似被一劍斬開。
這些景象,他從未親身經曆,卻有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仿佛是刻在骨子裡的烙印。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朝著最近的一座崩塌的燈塔虛影探去。
指尖觸碰到那冰冷虛幻的石塊瞬間,一股磅礴到無法抗拒的信息洪流轟然衝入他的識海。
畫麵中,一名與他有著完全相同麵容的青年,身著古老的祭祀長袍,虔誠地跪在一座漆黑的祭壇前。
青年雙目狂熱,高舉雙手,向著虛空高呼:“我願承道,以身補天!”聲音未落,一簇幽藍色的火焰便從他體內憑空燃起,由內而外,瞬間將他吞噬。
那是一種極致的痛苦,連慘叫都被焚燒在喉嚨裡,血肉、骨骼、乃至神魂,都在藍焰中化為飛灰。
最終,一切寂滅,隻剩一枚布滿裂紋的殘破小鈴,從灰燼中掙脫,飛向無儘的黑暗。
一幕幕相似的場景接踵而至,主角永遠是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每一次都以不同的方式接近所謂的“傳承”,最終都無一例外地被藍焰焚儘,化為虛無。
林風猛地抽回手,額上冷汗涔涔,心臟劇烈地抽搐著。
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掌,聲音沙啞而顫抖:“這不是傳承……這是以生命為燃料的輪回屠宰。”
話音剛落,他麵前的黑暗中,一點昏黃的微光亮起。
一個孩童的身影緩緩浮現,約莫七八歲的光景,麵容竟是他幼年時的模樣。
孩童手中提著一盞古舊的蜜蠟燈,燈光微弱,卻照不亮他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
“你來了。”孩童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如同枯井投石,“我們等了很久。”
林風眉頭緊鎖,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極點:“你們是誰?”
“我們?”孩童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這個詞的含義,隨即指向遠方那片更深的黑暗,“我們是沒燒完的灰。”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林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那無垠的虛空中,靜靜地坐著無數個身影,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儘頭。
他們全都與林風的麵容彆無二致,無論青年、中年還是老年,皆閉目垂首,姿態安詳,仿佛一片沉睡的魂靈之海。
“他們每一個,”孩童輕聲說,“都和你一樣,以為自己是那個被選中的、獨一無二的繼承者。”
與此同時,黑塔之外。
蘇婉兒再也無法忍受塔內死一般的寂靜。
她不顧柳如煙“此地凶險,靈機詭異,不可擅闖”的警告,手中長劍挽起一道淩厲的劍光,強行劈開了籠罩在塔門之外的無形屏障。
伴隨著一聲玻璃碎裂般的脆響,她帶著十名最精銳的親衛,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
然而,當他們的腳剛剛踏上地淵邊緣的土地,異變陡生。
一名親衛突然眼神渙散,拔出腰間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在自己手腕上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嘴裡喃喃低語:“我罪孽深重……我該死了……”
另一人則雙膝跪地,朝著深不見底的黑暗地淵瘋狂叩首,額頭磕得血肉模糊,口中高喊:“神主在上,請收我為薪,燃我殘軀!”
轉瞬間,所有人都陷入了癲狂的自殘狀態。
柳如煙臉色劇變,她立刻取出一麵古樸的銅鏡,正是她的本命法寶“照魂鏡”。
她將鏡麵對準自己,驚駭地發現,鏡中的自己體內,竟然還有另一張陌生的臉,那張臉正透過她的皮囊,對著鏡子露出一個陰冷詭異的笑容。
“不好!是念魔入侵!”她當機立斷,雙手結印,強行催動了宗門禁術“斷念咒”。
“噗”的一聲,她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瞬間煞白如紙,但雙眸卻恢複了清明。
一股無形的利刃斬斷了她與此地詭異力場的識海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