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席卷了他的整個精神世界,那些被強行喚醒的影像——雨夜中救人的他、戰場上殺人的他、孤獨時流淚的他、勝利後大笑的他……所有被“林風”這個名字所承載的過去,在這血火的麵前,都如同遇上驕陽的冰雪,被毫不留情地焚燒、蒸發,儘數化為虛無的灰燼。
隨著他主動焚儘自身的“定義”,天空中那漫天懸浮的名字,也如同失去了根基的樓閣,開始迅速黯淡、崩潰。
古篆化為飛灰,魂刻歸於虛無。
然而,隻有一個名字例外。
那是一道用最古老的血液書寫的名字,它懸在最高處,血光不減,帶著一股蠻荒而原始的氣息,仿佛在林風這個名字誕生之前,它就已經存在。
上麵隻有寥寥數字,卻重如泰山:“林,火中取命者。”
這仿佛是他的根源,是他一切存在的最初定義。
林風抬頭,冷漠地注視著那道血書。
他抬起被槍尖刺穿的左手,任由鮮血順著手臂流下,彙聚於指尖。
隨即,他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在身前的虛空中,一筆一劃,寫下了兩個字。
“無名。”
這兩個血字出現的刹那,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卻仿佛觸動了某種比天地法則更深層的存在。
他腳下的大地,那沉寂了萬古的凍土,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
血珠從“無名”二字的最後一筆滴落,砸在雪地上,竟與整條地脈產生了共鳴!
“轟隆隆——”
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穀,以林風的落血點為起始,如一條憤怒的黑龍,咆哮著向百裡之外的第二座黑塔根基蔓延而去!
大地震顫,冰川崩裂。
黑塔塔身的無數符文在這一刻瘋狂閃爍,瞬間紊亂。
空中那道最古老的血書名字,仿佛被這“無名”二字抽走了所有力量,發出一聲哀鳴,轟然炸碎,化作漫天黑色的灰燼,飄散於風雪之中。
“我不是林風……”林風收回手指,聲音輕得仿佛隻是在對自己訴說,“我是那個……拒絕被燒完的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前方那座高聳入雲的黑塔,其塔頂那枚緩緩旋轉的詭異印記,戛然而止。
緊接著,整座塔的外殼,那些由黑石和符文構成的部分,開始像枯死的樹皮一樣,寸寸剝落,發出簌簌的聲響。
煙塵散儘,露出的不是塔的內部,而是一根觸目驚心的巨柱。
那是一根由至少九百具修士骸骨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相互纏繞、盤旋而上形成的“名柱”。
每一具骸骨都保持著臨死前最痛苦的掙紮姿態,他們的力量、神魂、乃至存在的痕跡,似乎都被抽乾,用來構築這根柱子。
而在柱子的核心,隱約可見一塊塊空白的石碑,上麵曾經刻下的真名,都已被強行抹去。
林風將手中的斷槍從左臂中拔出,帶出一串血珠。
他一步步走到柱底,看著那些空無一字的石碑,眼神冰冷。
“你們靠吃名字長大……”他低語著,將手中的斷槍,狠狠地插入了名柱的根基,“今天,我讓你們噎死。”
斷槍沒入,一股毀滅性的力量自槍身爆發。
名柱發出了淒厲的哀嚎,那些骸骨開始一具具地崩解。
也就在這時,他身後,更遠處的第三座黑塔,那扇緊閉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巨大石門,發出“嘎吱嘎吱”的沉重聲響,緩緩地向內開啟了一道縫隙。
門內,沒有光,隻有一片能吞噬一切的純粹黑暗。
然而,從那片黑暗中,卻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奇異的低鳴,那聲音……竟像是初生嬰兒的啼哭,微弱,卻又清晰地鑽入耳膜。
緊接著,哭聲漸強,不再是一個,而是仿佛有成千上萬個嬰兒,在門的另一端同時低語,彙成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聲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