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手斬斷了所有能將他“帶回去”的線。
林風從半空中墜落。
撕裂臍帶耗儘了他體內逆流的雙焰,背後的符文旋渦黯淡下去,重新化為一個複雜的烙印。
他胸口那道舊疤的位置,此刻不再是傷口,而是一個淺淺的凹陷,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徹底剜去,再也無法填滿。
他重重地砸在皇城最高的宮殿屋脊上,瓦片碎裂四濺。
他卻像毫無痛覺一般,緩緩站起身,踉蹌了幾步。
鮮血順著他撕裂的掌心滴落,落在覆著薄雪的琉璃瓦上,發出“滋滋”的輕響,冒起一縷縷黑煙。
他的血,已然非凡。
他抬眼環顧。
整座死寂的皇城,在他腳下蔓延。
曾經貫穿地脈、如蛛網般密布的巨大符陣,此刻已經失去了所有光澤,變成了一道道黯淡的刻痕,仿佛是大地蒼老的皺紋。
這座城,這座以九百個候選者命格為養料的巨大活體祭壇,已經死了。
空氣中彌漫著命格崩碎後留下的塵埃氣息,冰冷而空洞。
曾經駐守的軍隊早已潰逃,高官貴族也儘數失蹤,偌大的皇城,隻剩下他一個活人。
不,或許還有。
他的目光穿過重重宮闕,最終落在了皇城中軸線的儘頭——那座最為宏偉、最為莊嚴的主殿。
那裡,是“承道譜係”的真正核心,是供奉“神胎”的聖所,是決定由哪一個“林風”活下來的最終裁決之地。
如今,裁決者已死,他這個唯一的“幸存品”,要去見見這台“織機”背後,那些所謂的“織工”了。
他從屋脊上一躍而下,雙腳平穩地落在鋪著白玉石板的廣場上。
腳步聲在空曠的皇城中回響,顯得格外清晰。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座主殿,步伐不快,卻堅定得如同丈量著自己的宿命。
風雪不知何時已經停歇,陰沉的雲層裂開一道縫隙,一縷慘淡的月光灑下,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他身後,再也沒有被拉長的影子,隻有一串孤單的腳印,延伸向那座深不見底的殿堂。
終於,他站在了那扇緊閉的、高達十丈的青銅殿門前。
門上雕刻著繁複的星辰與神魔,每一道紋路都曾是束縛他命運的法則。
他伸出那隻依舊淌血的手,手掌上沾染著自己的血,也沾染著那九百具骸骨崩解後的魂光塵埃。
他沒有用力去推,隻是將手掌輕輕地按在了冰冷的青銅門上。
嗡——
一聲低沉的共鳴,仿佛是古老時鐘走到了命定的時刻。
那兩扇沉重得足以讓千軍萬馬望而卻步的殿門,在他掌心之下,無聲無息地、緩緩地向內打開,露出一個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入口。
裡麵沒有一絲光亮,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注視感”,從黑暗的深處投射而來。
林風收回手,麵無表情地,一步踏入了那片深淵般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