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整個祭壇光芒大盛,一道肉眼可見的金色氣浪擴散開來。
原本插在祭壇四周,用以照明的九盞蜜蠟燈,在沒有風的情況下,“呼”地一下,全部自行燃起熊熊火焰,將整片雪原照得亮如白晝。
楚瑤仰望著被燈火映照得一片昏黃的蒼穹,仿佛能看到那個消散的背影。
她輕聲說道:“你不要名,不要影,甚至……不要歸途。可你留下的火,我們得替你燒下去。”
就在這時,一直跪著的蘇婉兒動了。
她緩緩站起身,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解下了腰間那枚代表著先鋒主將身份的白虎帥印。
她走到祭壇邊,將那枚沉甸甸的帥印,毫不猶豫地按向了斷槍槍尖上的藍色火焰。
帥印由千年寒鐵所鑄,本應水火不侵。
然而,在觸碰到藍焰的瞬間,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熔化。
藍色的火焰仿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養,“轟”的一聲,暴漲三尺,將蘇婉兒堅毅的臉龐映得忽明忽暗。
她眼中燃燒著比那火焰更加決絕的光芒,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從今日起,我蘇婉兒,不再是北境先鋒將領。”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袍澤,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第一個,走這條路的人。”
話音落,帥印已完全熔化,化為一灘鐵水,與藍色火焰融為一體。
蘇婉兒握住槍柄,用力一拔,那深植於祭壇之中的斷槍,竟被她連根拔起!
她手持斷槍,轉身,頭也不回地向著茫茫雪原深處走去。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腳印。
隻是那腳印的方向,竟是倒著向前的——與林風消散前,留在雪地上的最後足跡,分毫不差,完美重合。
大典之後,柳如煙獨自一人回到了軍情司的最高機密檔案室。
在整理林風遺物時,她在一個暗格中,發現了一枚被層層禁製包裹的玉簡。
當她的靈力觸碰到玉簡時,一個熟悉而溫和的聲音,直接在她識海中響起:
“柳司長,若你看到此錄,說明我留下的火,還沒有熄滅。辛苦你了。”
“我曾以為,真正的道,在通天塔的頂端,在古老的功法圖譜上。直到最後我才明白,它不在塔裡,不在譜上,而在每一個不肯被燒完的人心裡。”
聲音到此為止。
柳如煙怔怔地站了許久,然後,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走到檔案室中央那盆永不熄滅的長明火前,將手中的玉簡,輕輕投入其中。
火焰升騰,玉簡瞬間化為飛灰。
然而,那升騰的火焰,竟在半空中凝而不散,緩緩彙聚成一行蒼勁有力的大字:
路在腳下,火在心中。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被楚瑤親自敕封的北嶺聖域,那座歸魂大典的祭壇早已被風雪覆蓋。
整片雪原陷入了亙古的寧靜,仿佛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然而,在這片死寂的雪層之下,被皇血與地脈之力共同封鎮的祭壇中心,那處曾插著斷槍的焦黑殘痕,卻無人察覺其深處的變化。
那是一種極度的壓抑,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積蓄力量,等待著一個掙脫束縛的契機。
冰冷的土地之下,似乎有某種意誌正在蘇醒,無聲地宣告著,結束,亦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