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冰涼,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這不是承道之塔……”她失神地低語,聲音帶著一絲恐懼,“這是‘道源’被剜出後,在那傷口上……長出的新瘤。”
極北凍原,風雪如刀。
柳如煙率領的探子小隊已經深入了千裡。
沿途的景象越發詭異,大地之上開始出現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穀,幽藍色的霧氣從穀底噴薄而出,將周圍的冰川都染上了一層妖異的色彩。
在那飄渺的霧氣中,柳如煙甚至能隱約聽到無數細碎的低語,彙成一句冰冷的神諭:“母胎已死,新神當立。”
在一處新裂開的冰窟內,她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那是一塊被深埋在萬年玄冰之下的焦黑骨骸,不知屬於何種生靈,但其上卻用一種古老的手法刻畫著殘缺的符文。
柳如煙一眼就認出,這符文的筆觸和構造,與當年林風背負的罪罰符文同出一源!
她立刻取出隨身攜帶的“照魂鏡”,將鏡麵對準那半塊焦骨。
鏡麵光華流轉,浮現出的卻不是骨骸主人的殘魂,而是一段被塵封的記憶影像。
畫麵中,一個約莫七歲、麵容依稀可見林風輪廓的男孩,正被一雙無形的大手,一步步推向一座荒涼的古墟。
這景象柳如煙曾在林風的記憶碎片中見過。
但這一次,畫麵卻多出了一個本不該存在的細節——在古墟入口的高處,立著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那身影手中握著一把古樸的刻刀,正在一塊巨大的石碑上,一筆一劃地刻下兩個字:林風。
柳如煙倒吸一口冷氣,遍體生寒。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宿命,而是……“有人……還在重寫他的命運!”
與此同時,蘇婉兒已經行至極北冰原的邊緣。
就在她踏上這片純白土地的刹那,背後被披風包裹的斷槍突然開始劇烈震顫,其強度遠超之前任何一次。
一道濃鬱的藍焰自槍尖噴湧而出,不再貼地遊走,而是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如同一支穿雲的利箭,直指前方一座巍峨的冰山。
蘇婉兒凝目望去,隻見那冰山的山體中央,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
縫隙之內,並非預想中的冰窟或岩石,而是赫然嵌著一座塔。
一座通體漆黑,無銘無紋,散發著吞噬一切光線之感的死寂之塔。
塔的底部,有一道狹長的暗紅色痕跡,像是早已乾涸的血漬,其形狀,宛如嬰兒降生後,被強行剪斷臍帶所留下的創口。
看到那道血痕,蘇婉兒的心猛地一揪,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湧上喉頭。
她想起林風曾經說過,他畢生所求,不過是斬斷與那個“母體”的聯係。
“你不是要剪斷臍帶嗎?”她對著那座黑塔,聲音輕得隻有風能聽見,“怎麼……又回來了?”
話音未落,夜風驟起。
那條遊走了不知幾千裡、貫穿了整個北嶺的藍焰火蛇,終於抵達了它的終點。
它在黑塔前盤繞三圈,發出一聲類似龍吟的低吼,隨即一頭撞進了塔底那道血痕之中。
刹那間,整座黑塔仿佛被激活。
那道緊閉的“嘴唇”裂痕,開始緩緩向兩側開啟。
內裡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深不見底的黑暗。
可就在那裂痕開啟的一瞬間,一聲極輕的鈴響,清晰地傳入蘇婉兒耳中。
那清脆的頻率,與當年林風親手捏碎的那枚殘鈴,碎裂時的聲音,完全一致。
蘇婉兒握緊了背後的斷槍,正欲上前一探究竟。
忽地,她腳步一頓,瞳孔凝固。
隻見塔門開啟的黑暗中,緩緩浮現出一道身影。
那人背對著她,黑袍在極北的寒風中獵獵作響,寬闊的肩背上,幾道縱橫交錯的舊日傷疤,正流轉著與那火蛇同源的幽藍光芒。
蘇婉兒的心臟在那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一個熟悉到刻骨銘心的名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林風?”
然而,那背影卻仿佛未曾聽聞,隻是緩緩抬起手,覆上冰冷的塔壁。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亦無華光萬丈的異象,整座黑塔,連同那道身影,竟在一片死寂中,無聲地開始下沉,沒入凍土深處,仿佛從未出現過。
雪地上,隻留下蘇婉兒僵立的身影,和那道緩緩閉合的大地裂口,裂口之下,是一個無人知曉的、正在開啟的全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