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行的腳印,每一步都踏得極深,仿佛不是走向未來,而是在用全身的力氣,從已定的宿命中掙脫出來,要退回一切開始之前。
林風的身影在漫天風雪中顯得單薄而固執,他沒有回頭,隻是沉默地一步步倒退,仿佛前方那片無垠的純白,才是他要抵達的過去。
蘇婉兒緊隨其後,她的心揪得生疼。
她能感受到林風每一步所消耗的生命力,那不僅僅是氣力,更是他存在的本身。
他走過的路,正在被天地法則飛速抹去,仿佛這個人從未出現過。
她不能容忍,絕不!
一抹決然閃過眼底,蘇婉兒並指如劍,調動體內磅礴的戰氣。
戰氣離體,在酷寒中凝結成冰,化作一座晶瑩的石碑,穩穩立在林風剛剛踏過的腳印旁。
她以指為筆,戰氣為墨,在碑上刻下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林風曾至此”。
字跡剛勁有力,透著不屈的戰意。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碑文剛剛成型,周圍的風雪便如同有了生命般瘋狂卷來,像無數無形的砂輪,頃刻間就將那四個字磨得一乾二淨,連帶著整座冰碑也化作了齏粉,消散無蹤。
“不!”蘇婉兒低喝一聲,再次立碑,這次她將戰氣催動到極致,冰碑之上甚至燃起了淡淡的金色火焰。
可結果依舊,風雪更大,抹去一切的速度更快,仿佛是天道在冷漠地宣告:此人,此路,不容於世,不配留名。
看著林風愈發透明的背影,蘇婉兒猛然醒悟。
她錯了,她想用世俗的方式去定義一條本就逆天而行的路,本身就是一種束縛。
林風正在舍棄名字,舍棄因果,她又怎能再將名字強加於他?
一念及此,她毫不猶豫地咬破舌尖,一股精純的血氣瞬間充斥口腔。
她俯下身,在那片被抹去痕跡的雪地上,以自己的心頭精血為引,再次凝聚戰氣,一筆一劃地寫下另一行字。
這一次,她寫的不是名字,而是一種宣告,一種承認。
“他走過的路,就是名字。”
血字殷紅,烙印在雪地之上,每一個筆畫都仿佛燃燒著生命。
當最後一筆落下,整片雪地轟然一震,那血色字跡竟綻放出萬丈光華,衝天而起。
這一次,任憑風雪如何呼嘯,那光華凝成的印記都巍然不動,仿佛化作了這片天地間一個新的、永恒不滅的法則。
與此同時,極北之地的北嶺之巔,柳如煙正立於一座由九百九十九根玄鐵柱構成的“道燼陣”中央。
大陣正在瘋狂運轉,捕捉著從九座黑塔方向傳來的,一絲絲正在消散的道火餘波。
這些餘波微弱至極,仿佛是宇宙臨終前的最後一聲歎息。
突然,陣法核心的一枚玉簡光芒大盛,一道極其微弱但又充滿無儘悲涼的意念被捕捉,直接在柳如煙的識海中響起。
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純粹的意識波動,帶著行將熄滅的哀鳴:“吾名承道,奉天命而行……今,天命將熄,吾亦將熄……”
柳如煙嬌軀劇顫,幾乎站立不穩。
她手中的記錄玉簡險些滑落,臉上血色儘褪。
“承道……繼承道統?”她喃喃自語,一個顛覆了她畢生認知的念頭如驚雷般在腦海中炸開,“原來所謂的天道,也不是生來便是天道……它,也是被命名的!它的存在,源於一個更早的‘天命’!”
這個發現太過駭人,意味著他們所處世界的根基,並非永恒,而是一個可以被取代、可以熄滅的“職位”。
而在更遙遠的人間皇城,萬民廣場之上,楚瑤一襲紅衣,立於萬民之前。
她高舉著一柄燃燒著蒼白色火焰的火把,那火焰不灼燒實物,卻散發著一股能燃儘虛無概念的可怕氣息。
此乃“焚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