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即將落下的瞬間,異變突生!
那被捆綁的男孩不知從哪裡爆發出的力量,竟猛地掙脫了繩索的束縛。
他沒有逃跑,而是像一頭憤怒的小獸,奮不顧身地撲向祭壇角落裡另一個更小的、蜷縮在陰影中哭泣的孩子。
他用自己小小的身軀將那個孩子死死護在身下,用儘全身力氣,嘶聲力竭地喊道:“我不當神!讓他逃!讓他逃——!”
然而,他的聲音隻喊出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那並非是被人捂住了嘴,而是一種更詭異的現象。
他的聲音,連同他這個存在本身所發出的呐喊,仿佛被一股無形而至高的力量從時空中強行抹去、刪除。
他的嘴巴還在張合,表情依然是那樣的憤怒與決絕,但世界卻已經聽不到他的任何聲音。
“我明白了……”柳如煙握著筆的手在劇烈顫抖,她飛快地在隨身攜帶的古卷上記錄著什麼,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戰栗,“原來所謂的‘命名’,不是賦予,是清除!他們先把一個擁有完整人格和記憶的人,通過某種儀式變成‘無名者’,一張白紙,然後再將所謂的‘道火’灌入這具軀殼,讓其在懵懂中以為自己是天選之人,背負著某種使命。實際上……這根本不是傳承,這隻是……隻是程序的重啟!”
她猛地抬起頭,視線死死地盯著林風,眼中充滿了憐憫與震撼:“林風,你聽著!你不是什麼失敗的容器,你也不是被大道拋棄的人!你是唯一的奇跡!你是那個在‘程序重啟’後,唯一還記得那些被刪除的、零碎記憶的幸存者!”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林風的腦海中炸響。
但他還來不及細想,蘇婉兒忽然察覺到不對勁,她驚呼一聲:“林風!”
隻見林風的呼吸變得異常紊亂急促,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眼漸漸向上翻去,露出駭人的眼白,唇角不受控製地抽搐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
那模樣,就好像他的身體裡有兩個完全不同的意識,正在進行一場慘烈無比的戰爭,爭奪這具軀體的控製權。
一個是被“重啟”後的林風,另一個,是那個被“刪除”的、真正的他!
“不準再奪走他!”蘇婉兒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她看著林風痛苦的模樣,心如刀絞。
情急之下,她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
她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傳來,她卻毫不在意,隨即噴出一口殷紅的精血。
這口精血與之前手腕的鮮血截然不同,它在空中就化作一團血霧,蘊含著她最本源的生命能量,不偏不倚,正中那塊已經光芒大盛的青銅殘片中心。
轟——!!!
一聲仿佛要將天地都震碎的巨響從殘片中爆發出來。
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投影,而是完整、清晰、磅礴如史詩般的記憶洪流,如開閘的洪水般,蠻橫地衝進了林風的腦海!
那一瞬間,林風眼前的風雪、祭壇、同伴全部消失了。
他看見了,他終於看見了那段被深埋、被刪除的核心記憶。
七歲的他,跪在冰冷的祭壇前。
他的手中,緊緊握著那把儀式短刀。
而在他的麵前,跪著的,是另一個不停哭泣、滿臉恐懼的孩童。
幻象中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一刻。
幼年的林風滿臉淚水,淚珠混雜著鼻涕,狼狽不堪,但他卻如同一個被操控的木偶,機械地、毫無感情地張開了嘴,念出了那句他永生永世都不該說出的話:
“奉……承道之名,賜汝……無名,納火……歸體。”
刀光落下。
麵前的孩童沒有流血,而是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化作了無數光點,儘數融入了他的身體。
也就在那一刻,他光潔的背後,一陣灼燒般的劇痛傳來,第一道繁複而猙獰的背符,緩緩浮現。
風雪中,幻象破碎。
成年後的林風緩緩地、用儘全身力氣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的肩膀在劇烈地顫抖,一種比死亡更深沉的絕望將他徹底吞噬。
許久,一聲沙啞到仿佛被砂紙磨過的聲音,從他的指縫間艱難地擠了出來:
“我一直以為……我是受害者……可原來……我也是加害者。”
啪嗒。
掌心的青銅殘片耗儘了所有的能量,光芒散去,重新變回了那副平平無奇的模樣,掉落在雪地上。
但在它徹底暗淡下去的最後一刹那,一行全新的、也是最後一行字跡,清晰地映在了林風那雙失去焦點的瞳孔裡:
當你想起一切,就是輪回終結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