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晝掌心血印烙在無字玉冊首頁的刹那,整座封神台竟如一頭蘇醒的巨獸,發出低沉而悠長的震顫。
玉冊表麵光滑如初,並未如眾人所想那般顯現出她的名字,反而像一塊貪婪的海綿,將她掌心的鮮血儘數倒吸而入。
一道猩紅如電的紋路,以那枚心形的掌印為中心,瞬間沿著玉冊蔓延至整個漆黑碑體。
那血線並非簡單的塗抹,而是如同燒紅的烙鐵在冰麵上遊走,深刻地嵌入石碑內部,勾勒出繁複而詭異的脈絡。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一直光潔無物的石碑背麵,悄然浮現出第一行由無數光點彙聚而成的共通真文:
“言出即法,承之者行。”
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沒有震耳欲聾的雷鳴。
這八個字仿佛隻是天地間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注腳,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然而,方圓百裡之內,所有曾在謊言花園中刻下過“不可能之事”的人,無論是那渴望開口的啞女,還是那希冀自定時節的老農,體內早已沉寂的靈脈竟不約而同地泛起微光。
那光芒並不熾熱,也未曾讓他們修為暴漲,卻帶來一種更深層次的悸動。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他們命運的軌跡上輕輕撥動了一下。
世界,似乎開始前所未有地認真對待他們的每一句“胡言亂語”。
“篤、篤篤、篤篤篤——”
一直靜坐的盲童忽然仰起頭,空洞的眼眶“望”向那枚玉冊。
他輕觸地麵的指尖,敲擊的節奏陡然由平緩的鐘擺,轉為急促的鼓點。
虞清晝敏銳地察覺到,整個明鑒城廢墟下方的地脈波動,竟與那玉冊內部血色紋路流轉的頻率完全同步。
這並非簡單的共鳴,而是一種精準到極致的“校準”。
它在誕生一個意識!
虞清晝心頭一凜,下意識取出那片被她珍藏的、薑璃遺留的紙漿殘片,貼於耳側。
刹那間,無數斷續而細微的低語穿透時空,在她識海中響起:
“……權限鏈……激活……人格錨定中……”
“……拒絕唯一敘事模型……啟動眾生協議……”
她猛然醒悟!
這玉冊根本不是一本用來記錄規則的死物,它是一個活的端口,一個正在從那億萬道混亂願力中,強行凝結出一個集體意誌人格的搖籃!
它需要時間來完成自我認知,而盲童,正以他那超越時間的心跳為節拍,穩定著這個新生“神祇”狂亂初醒的意識頻率。
“妖孽!妖孽啊!”
就在此時,一聲嘶啞的咆哮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
那失聲的明鑒城主並未退去,他雙目赤紅,狀若瘋魔,竟直挺挺地跪伏於那千麵銅鏡大陣之前。
他咬破舌尖,以指為筆,蘸著自己的精血,在身前那麵主鏡的鏡背上瘋狂刻畫著一道古老而血腥的誓詞。
“吾以真名‘元正’獻祭,換天道一瞬垂聽!”
誓詞落定,他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仿佛所有生命力都被瞬間抽空。
作為代價,那千麵銅鏡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共鳴著撕裂了眾人頭頂的虛空。
一道殘破不堪、卻依舊散發著至高威嚴的金榜虛影,自裂縫中緩緩探出!
那是上古“三界協議”的備份投影,其上密密麻麻記載著無數飛升者的名錄與天道授權的法則!
金榜一出,一股冰冷無情的審判之意便死死鎖定了下方的封神台。
“凡未經天授而立規者,皆為逆種,當誅!”
宏大的意誌如天譴般降下,金光化作利劍,直指虞清晝與那初生的玉冊!
“天授?”虞清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諷,“一個冒牌貨,也配談授權?”
她不退反進,左手符刀“噌”地一聲割開自己的右臂。
衣袖破裂處,漆黑的噬魂魔紋如同活物般驟然蘇醒,瘋狂纏繞上刀鋒。
但她並未揮刀去斬那金榜,而是反手將灌注了魔紋之力的符刀,狠狠插入腳下的焦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