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收複了水龍島的海盜,便即刻派人將四大龍將從地牢中解救了出來。可是看到他們,瑟瑟忍不住心中巨慟。兩年的囚禁,早已使他們憔悴得不成樣子,更令人心痛的是,他們的武功早已被西門樓廢去了。
西門樓真是作惡多端,而且,就連他自己的老父西門耀也沒有放過。
西門耀對著瑟瑟,痛心疾首地說道:“少主,我那個逆子你一定要幫我製伏他。他習練了魔功,會吞噬人的內力,我等都不是他的對手,你一定要小心啊。”
原來是習練了魔功,怪不得這麽瘋狂。看來,這一次,是要試試娘親留下的烈雲刀法了。
瑟瑟點頭道:“西門叔叔,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四大龍將聽聞瑟瑟娘親亡故的消息,更是欷歔一片。他們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便由青梅的娘親捧出了一襲金紅色盔甲,奉到了瑟瑟手中。
“這是當年你娘親穿過的盔甲,自從她嫁入侯門,這盔甲便擱置於此,如今終於派上用場了。日後這海上,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我們都不中用了。明日出戰,定要謹慎。”
瑟瑟伸手接過盔甲,清澈明淨的黑眸中流轉著堅定的幽光。
當日晚,明月皎潔,萬裏無雲。因為料到西門樓得到消息會派人前來襲擊,是以瑟瑟當晚便統領五千海盜,出發前往伊脈島。留了一部分兵力由四大龍將在暗礁群布下陣法,來迎戰西門樓可能會派來襲擊的海盜。
一夜行船,在第二日清晨,五千海盜,順利抵達伊脈島海域。
朝日初生,將伊脈島周圍的海域映照得紅彤彤的,遙遙望去,便看見海水之上,浮著一片極大的陸地,望不到邊際。
伊脈國的都城連雲城坐落在伊脈島上,遙遙看去,倒也是氣勢恢弘。隻是,這樣的一座都城,如今,卻落在了西門樓的手中。
衝天的號角聲在海麵上震響,千帆競發,雲集在伊脈島周圍。
黑壓壓的海盜群中,有一抹金紅色人影,在日光照耀下,反射著太陽的光輝。正是身穿金紅盔甲的瑟瑟,她站立在最前端的一艘戰船上。
三千青絲在一片金紅色之中飛揚,金紅色頭盔壓住了纖長的黛眉,隻餘一雙清眸流轉著聰慧靜逸的光芒。
伊脈島上,連雲城頭。
西門樓興致勃勃地望著駛來的上千戰船,黑眸中綻放著一抹興奮的幽光。
江瑟瑟收複了水龍島,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一直以來,他都未曾將身患重病的駱龍王和她纖柔的女兒放在眼裏。卻不想,原來,這個纖柔的女子竟是有武功的。
不過,有武功又怎樣,他相信以他現在的功力,就算駱龍王在世,也是敵他不過的,何況是她的女兒。不過才五千海盜,竟妄想戰勝他,不能不說是不自量力。
他眯眼輕輕笑了笑,命令手下開水閘,他要親自迎戰,會一會這個不自量力的丫頭。
連雲城的水閘打開,無數隻戰船湧了出來,為首的戰船上,站立著身著寒鐵戰甲的西門樓。
雙方的兵將,在海麵上,展開了一場殊死鬥爭。
在朝陽映照下,本就是一片彤紅的海水,似乎是更加紅豔了。
“你就是駱龍王的千金,江瑟瑟?”西門樓微微眯眼,眸光陰冷,聲音狂傲。
“不錯,西門樓,你作惡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瑟瑟淡淡說道,語氣中既沒有冷厲也沒有狂傲,似乎隻是在陳述一件即將發生的事實。
西門樓倒是沒料到瑟瑟是如此冷靜,他哈哈一笑,道:“好,聽聞你收複了水龍島的海盜,倒也是一個人才,隻是,想要擊敗我,卻是癡心妄想。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誰的死期。”
他眯眼,黑眸中忽然透出妖異的紅色來。他抽出長劍,向瑟瑟戰船上躍來。同時狠狠一刺,長劍不斷顫動,幻化出無數劍尖,向瑟瑟刺去。
瑟瑟輕輕皺眉,縱身躍起,在空中連續變幻了三次身形,才堪堪躲過這虛虛實實的一擊。她伸手探向腰間,新月彎刀出手,在躍下之際,向西門樓劈去。
西門樓低呼一聲,縱身後仰,躲過瑟瑟這一擊。妖異的紅眸,望著瑟瑟的新月彎刀,冷笑道:“以為新月彎刀便能勝我?真是可笑。”
他長劍一揮,展開綿綿劍勢,向瑟瑟不斷攻來。
瑟瑟展開烈雲刀法,和西門樓在小船上戰在一起。很快,瑟瑟便感覺到有些吃力。因為,她的彎刀每一次和西門樓的劍擊在一起,便感覺一股冷意順著他的劍,蔓延到她的彎刀上,再順著彎刀,滲入她體內,讓她有一種壓抑的不適感。而每一次相擊後,都有一瞬,她似乎使不上內力。
瑟瑟乍然明白,這就是所謂的吸附內力。西門樓很乖覺,每一次都吸附一點點內力,令人難以察覺,就這樣和他戰下去,到最後,會內力全失。若不是有四大龍將的提醒,瑟瑟也很難發覺。
這一發現,令瑟瑟心中頓時警覺,她盡量避免和西門樓刀劍相擊,這樣一來,瑟瑟便落了下風。
就在此時,隻見海麵上忽然竄起一大片浪花,直直砸向船上的西門樓。而浪花之中,不見人影,卻分明有冷肅的殺意襲來。西門樓皺眉,縱身躲過這一擊,就見得海麵一波一波地湧起,不住地襲向他。
瑟瑟知悉,這是伊脈國的忍術,看來有高明的忍者出現。良機不可失,瑟瑟手中彎刀揮出,和海中忍者一上一下,夾擊西門樓。
西門樓不敢大意,揮劍迎戰兩人。
可恨西門樓吸附了四大龍將的內力,內力暴漲,劍勢狠辣,瑟瑟一時之間,卻也很難取勝。戰了幾十招,西門樓忽然連攻幾招,瑟瑟的彎刀不敢和他硬碰,連連後退。西門樓借機縱身躍回到他的戰船上,船像箭一般向伊脈島駛去。
他似乎也知曉難以勝過瑟瑟和海下之人的夾擊,竟然逃走了。
海麵下的人不肯放過西門樓,隱在海下,向西門樓追去。西門樓望著海中的波浪,紅眸一眯,手中長劍擲出,海麵下,湧動的海波一頓,海水慢慢被紅色浸染。
瑟瑟本也驅船在追西門樓,見此慌忙停船,就見得水中露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縱身躍到她的船上。
在海中和西門樓決鬥的,竟然是恢複了男裝的莫尋歡。他一身黑衣,此時被海水浸透,濕淋淋的,不斷滴水,肩頭上有鮮血不斷流出。俊臉在冰冷的海水中浸過,蒼白得好似透明的紙。而一雙黑眸,卻深幽中燃燒著濃烈的殺意。
瑟瑟直到這一刻才知曉,原來,莫尋歡也是會忍術的。
“快追!”他嘶聲吩咐搖船的人。
然而已經晚了,西門樓的戰船已經駛進水閘,放下了水門。
不一會兒,就見西門樓出現在連雲城頭,他挑釁地望著莫尋歡,邪惡地笑著。忽然,他拿起令旗,一聲令下,飛蝗般的羽箭從空中不斷落下。很鋒利,很短,鋪頭蓋地,就像雨絲一般密集。箭如雨下,從瑟瑟的角度望過去,甚至有那麽一點兒美麗壯觀的感覺,不斷有海盜的慘叫聲傳來。
瑟瑟顰眉,她知曉守城容易攻城難,今日必將有一場苦戰。就在此時,聽到隱隱約約的琴音響起,婉轉動聽,纏綿悱惻,在血戰正酣的戰場上響起。
眾人以為出現了幻覺,可是,那琴音卻明明越來越近。
雙方兵將都忍不住罷手,向琴音的方向瞧去。瑟瑟也忍不住回首望去,隻見海盜船的後方,又出現了無數條戰船,而當瑟瑟的清眸觸到戰船中的一艘大船時,目光忽然一凝,視線緊緊膠著在那艘船上。
那是一艘白船,很大,很精致。隱在戰船之中,顯得是那樣的華貴和雅致。黑壓壓的戰船中,出現了這樣一艘白船,著實令人目眩。
白船的甲板很平整,一把綠色的羅傘豎立在甲板中央,傘下放著一張臥榻,榻上側臥著一個白衣公子。
甲板上擺放的盆花開得正豔,海風獵獵,卷起數朵嫣紅的嬌花,撲上他雪白的衣袂,宛如紅花開於雪野,說不出的魅惑豔麗。
琴音是從他身側侍女指下流淌而出的。他身側,還有幾名侍女,或捧茶,或扇著團扇,或執著羅傘。
那白船,太過精致。那船上的人,太過悠然自在,似乎不是麵對著一場血戰,而不過是在自家後花園裏品茶、小憩、聽曲兒。
瑟瑟眯起眼,目光凝注到那人臉上。
日光明麗,籠著他的麵龐,使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容色,隻看到他臉上那白玉雕琢的麵具,反射著日光,輝光一片。
白船出現的那一瞬,時光仿佛也停滯不前,周圍再無其他聲息。方才還殺氣騰騰的戰場,似乎因為這艘白船的出現,血腥不再,殺意無存。剛剛發生的那場廝殺,似乎隻不過是幻夢一場。
從白船上傳來的琴音,低柔婉轉,好似清澈的流水,勾起人們心頭無限美好的向往。盤旋在心頭澎湃的鬥誌和殺意,似乎在這錚錚琴音裏,消失無存。
瑟瑟震驚地凝視著那一抹月色身影,自從解媚藥後,這是她第二次見到他。上一次是在“墨鯊號”上,從大浪中救出她的人,也是他,可是那時他並未承認他的身份。
而今日,他帶著無數隻戰船,到這裏是要做什麽?是要助她嗎?
瑟瑟淡笑著抬眸,她的視線和他深幽的眸光相撞。她從他眸中,看到的隻是寧靜,宛若月光流水一般的寧靜悠閑。似乎就算是泰山壓頂也不會破壞他這一份寧靜悠閑。
這樣的他,似乎富貴權位、功名利祿、尊崇膜拜,在他眼裏,都是廢土一堆。這樣的他,怎麽可能因為她而出戰,真是可笑極了。
瑟瑟定了定神,淡若輕煙地笑了笑,為自己可笑的想法而笑。
“七星琉璃盞!”有人驚呼一聲。
眾人抬眸細看,隻見在白船的船頭上,果然掛著一隻“七星琉璃盞”。這一瞬,所有人都明白了突然出現的這些戰船是來自春水樓。因為七星琉璃盞是春水樓出現的標記。
春水樓為何要來這裏,無人猜得透。
眾人知曉這是春水樓的船隻,但大多數人卻不知這白衣公子是誰。
據聞,春水樓樓主明春水神秘莫測,極少現身。是以,這些人猜測著,這或許是春水樓樓主座下四大公子之一。
春水樓樓主座下有四花公子,分別是惜花公子、葬花公子、簪花公子、摧花公子。隻是不知這來的是哪一位公子。
眾人正在猜測著,就見得白衣公子的白船兩側,駛過來兩條戰船,以保護的姿態一左一右駛在白船兩側。那兩條戰船上,分別站立著一名紫衣公子和藍衣公子,臉上皆戴著五彩斑斕的麵具。
這兩個人一出現,眾人心中猛然一驚,這紫衣公子和藍衣公子看上去是白衣公子的下屬,莫非他們才是四大公子中的兩位?而那位白衣公子,難道是春水樓的樓主?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明春水竟然出現在這裏,怎能不令人驚異?城樓上的西門樓,望著乍然出現的白船,也呆了一瞬。
“你們是什麽人?”他厲聲喝道。
無人理他,嫋嫋琴音,依舊在海麵上錚錚流淌。
西門樓喊了兩聲,怒意便在眸中膨脹。
“你們要做什麽?再不說,我放箭了。”西門樓大喊。
琴音依舊不徐不疾地流淌著,很動聽,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慢慢低緩直至消散。當最後一抹尾音在空氣中消散時,那撫琴女子緩緩站起,向明春水屈膝行了一禮,便鑽入到船艙之中。
明春水緩緩抬眸,露在麵具外的薄唇勾著一絲笑意,嫻雅迷人。“殺你!”他悠然說道。
殺氣,伴隨著淡而雅的笑容,彌漫而出。
西門樓禁不住一僵,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他眯眼凝視著這個白船上白衣翩躚的男子。
這個男子,令他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錯覺,似乎此人能在一瞬間奪走他的一切,令他一無所有。他的風華,他的儀態,他高雅的王者之氣,都讓他心中膽寒。
可是,西門樓畢竟也是身經百戰的海盜,他迅速恢複了冷靜。
他有上萬雄兵,而這個人,身後也不過隻跟著幾十艘戰船而已,他沒理由輸掉。
“你,又憑什麽能殺我?”西門樓狂放地一笑,重又恢複了自信和跋扈。
“放箭!”妖異的紅眸冷冷一眯,他揮手下令。
然而,預想中的箭如雨下,並未實現。
他驚愕地發現,城樓下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爬上來無數個人影。執箭的弓弩手,在一瞬間便都被擊倒在地。
這些人是何時爬上來的?西門樓大驚失色。
原來,白船出現的一刹那,琴聲撥動人心之時,那個白衣公子的進攻,就已經開始了。琴音,白船,船上的侍女,隻不過是迷惑人的手段。
他恍然明白,這個白衣公子竟是來相助莫川的。
這樣好啊,他嗬嗬一笑,又一揮手,幾個兵士簇擁著一個婦人走上城樓,西門樓將明晃晃的劍架在那婦人纖白的玉頸上。
那個婦人,雲鬟高綰,身著一襲碎花紅袍,腰帶寬大,背後係著方形布包。她生得溫婉美麗,隻是蒼白的臉上卻沒一絲血色,美眸幽深而空洞,一行行珠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使她看上去像一朵備受摧殘即將枯萎的花。
“阿姊!”站在瑟瑟身側的莫尋歡忽然低低呼道,他臉上五官,忽然沉鬱了幾分。
瑟瑟記起,夜無涯向他述說莫尋歡的事情時,說是海盜之首西門樓是做了伊脈國的駙馬,才趁機攻占了伊脈島的。這個婦人,原來就是那個招贅駙馬的公主,莫尋歡的姐姐。
“阿姊,別怕,我會救你的。”莫尋歡高聲呼道。
當初他極恨姐姐引狼入室,然而,此時看到姐姐在敵人手底下掙紮,他心中,怎能不痛?她是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西門樓,放過我阿姊!”莫尋歡臉上的恬淡和平靜被打破,俊美的臉上,出現一抹殺氣。
他的聲音,比雪花還要冷,在無邊無際的海上飄蕩,帶著森冷的殺意,傳到西門樓耳畔。
西門樓聞言,哈哈冷笑道:“莫川,怎可和姐夫這般說話,身為伊脈國的皇子,難道說,你連皇室禮數都忘了嗎?”
瑟瑟清楚地感受到身畔莫尋歡的憤怒,看著他如岩石般沉默著,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是那樣冰冷。但是,瑟瑟統領的海盜可是不管什麽莫尋歡的姐姐的,就要驅船攻去。瑟瑟揮手製止,示意大家後撤。
戰事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