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袖一拂,外衫盡數褪落在地。他抱著瑟瑟,翻身上榻,一隻大掌,將瑟瑟的雙手固定在頭頂。另一隻手,伸指一拂,瑟瑟身上的衣衫已經盡數化為碎片殘布。
“明春水,你要做什麽?”直到此刻,瑟瑟才知曉,方才那一場酣戰,不過是他在讓著她。而此刻,自己被他壓在身上,竟是一絲也不能動。
明春水俯身,臉上麵具已褪,驚世俊美的容顏上,滿是清冷。聽到瑟瑟的話,他眸光一凝,然,卻未曾停下動作。
他縱橫天下這幾年,不管做什麽,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後才進行,而偏偏,自從遇到了她,他的情緒便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眼前這個女子,總是能輕易挑起他的怒火。
她的淡定,她的清冷,讓他感覺,一直以來,她就像他手上的清風,感覺得到,卻抓不到,根本就不是他的心可以謀劃得了的。
此時此刻,他竟然發現,縱然是讓她恨他,也好過她無視他。
他低頭,薄唇欺吻而下,初而清淺,漸而深重,從她的薄唇,吻到她的酥胸。同時,大掌托起她纖細的腰肢,長身一挺,將所有的欲望和愛憐盡數賦予。
一陣疼痛襲來,瑟瑟咬牙,幾欲將薄唇咬破。
他卻沒有再動,強忍著自己,沉聲道:“說你要我!”
求而不得,便要強取。
這一瞬,明春水不再是叱吒風雲的春水樓樓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為愛癲狂的男子。
瑟瑟聞言,冷然而笑,縱然咬破了櫻唇,她也不肯出聲。
她的冷笑,讓他的心徹底墜入深淵。他唯有不斷地動作,似乎才能證明,她還在他的懷抱裏。
疼痛一波一波襲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瑟瑟倒抽了一口氣,忽而張口,咬住了他的肩頭,狠狠地,一股腥甜的味道充斥在齒間。
明春水痛得深深蹙眉,眸光一深,卻依舊不肯放鬆對她的動作,甚至伸臂,將她柔軟的纖腰更深地契合於自己,讓欲望更加深埋。
他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著她,同時,也折磨著他自己。
偏偏在這痛楚之中,一股熟悉的蝕骨的快感在體內湧出,一波又一波,瞬間將兩人淹沒。兩人的身子,就在這排山倒海的侵蝕下,忍不住地輕顫起來。
瑟瑟鬆開咬著他頸間的唇齒,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滾下。明春水這個惡魔,讓她的身子起了反應,讓她徹底淪陷在他的身下。
她恨他,連帶得也恨她自己。
這一夜,他不知饜足地要她,一次又一次。第二夜,第三夜,夜夜複夜夜,他將她的身子點燃,讓她好似翩飛的蝶一般,隨著他在暗夜裏飛舞。
他們就在互相折磨和爭鬥之中,度過了一日又一日。
因了浮雲閣的閉塞,蓮心的消息,瑟瑟再不曾聽說過。
轉眼,秋已盡,冬,在一場薄雪中不期而至。
若在緋城,十月,應當還是落葉紛飛之時,而在綿雲山,卻已經是嚴嚴冬日。冬日的蕭索與蒼涼,將柔軟和尖銳全部包裹起來,一切,不再柔情萬千,亦不再棱角分明。
浮雲閣的暖閣內,生著幾個爐火,溫暖而靜謐。幾案前的花瓶裏,插著一枝蠟梅,朵朵綻放,點亮了一室的黯淡,飄溢了一室的暗香。
瑟瑟盤膝坐在床榻上,烏黑的發髻低低綰著,襯得一張玉臉愈加白皙清麗。她運了一會兒內力,感覺到真氣源源不斷在體內流轉,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她的內力已經練至第七重,今夜,或許她便能夠敵過明春水也未可知。
瑟瑟舒了一口氣,緩緩睜開清眸,眼前竟不再是一片濃鬱的黑,而是有隱隱約約縹緲的光亮在閃耀。瑟瑟呆了一瞬,才石破天驚地發現,她的目盲,竟然漸好。
瑟瑟兀自不信,她眨了眨眼,環視室內,桌椅床榻,竟然瞧得見了。雖說那些景物朦朦朧朧的,好似籠著一層輕紗,但她的確能夠看到了。她,在黑暗中度過將近兩月,終於重見光明了。
不曾在黑暗中度日的人,是決不會了解這種重見光明的欣喜的。
瑟瑟從床榻上起身,疾步走到窗畔,從那尺許寬的石窗內,向外遙望。
窗外,是一片銀瓊冰封的世界。才下過一場雪,院內的蠟梅在雪中朵朵綻放,整個院子都飄溢著疏梅的暗香。
瑟瑟是極愛梅的,雖知院內有梅,卻始終不得見。如今看去,但見得幾樹寒梅,競相綻放,幽風蕩來,清麗妖嬈。終於看見了,自此後,可以看天看地看世情,亦可看花看樹看風景了。
瑟瑟掩下心底的感慨,披上純白色狐裘大衣,起身要到院子裏賞梅。在門外候著的侍女見瑟瑟步出,慌忙過來攙扶,瑟瑟拂袖拒絕,緩步向外走去。那侍女並不知曉瑟瑟目盲已好,在瑟瑟身後,不即不離地尾隨著。
瑟瑟漫步在小院裏,因為眼睛初好,眼前景物還有些模糊,是以也並沒有走得太快。
牆角處一處紅梅,十分俏麗,在雪光中開得清麗妖嬈。瑟瑟情不自禁地走近兩步,那清冽冽的梅香便撲鼻而來。
瑟瑟嫣然輕笑,緩步走向院門,院門口有四個侍衛在那裏凝立著,看到瑟瑟出來,皆低首施禮。瑟瑟也不理睬,徑直穿過院門,來到大門口,遙遙向下望去。
浮雲閣果然地勢偏高,是建在一處山坡上。站在此處,整座春水樓皆在眼底,但見得遠山素裹,近水生冰,樓台凝雪。碎玉亂瓊之中,看到一輛朱紅的車輦停在煙波湖畔,在一片雪色之中,分外紮眼。
一個素衣女子邁著輕盈的步伐向車輦走去,隔的距離稍遠,並不能看清那女子的模樣,但是,那女子是從煙波湖畔的小院走出來的,從這一點,瑟瑟便猜測到她是蓮心。
她本已登上了車輦,似乎是無意間回首,看到了站在浮雲閣門前的瑟瑟,竟從車輦上緩步下來,向瑟瑟這邊緩緩走來。
瑟瑟定定地站在那裏,望著她漸行漸近。
先是隱約看清她穿了一襲淡粉色衫裙,在皚皚白雪中,看上去格外俏麗。外披著一件純白色狐裘鬥篷,烏黑的發梳成俏麗靈動的靈蛇髻,鬢邊斜插著一支鳳尾玉釵,一身裝扮清雅而別致。
再近些,透過眼前朦朧的輕霧,隱約看清了那女子的眉眼五官。娥眉黛黑,杏眼流波,瓊鼻翹挺,櫻唇含朱,五官無一處不美,且美得動人。這女子不僅生得絕美,氣質也尤為出眾,超凡脫俗,有如月下仙子。
瑟瑟眨了眨眼睫,不為別的,隻為這女子生得竟然和北魯國的祭司伊冷雪一模一樣。
世上怎會有生得如此相像的女子?
一瞬間,瑟瑟還以為自己的目盲根本就沒好,眼前所見,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她眨了眨眼,再細細看去,是伊冷雪的模樣無疑。
難道,蓮心竟然是伊冷雪?
那女子走到瑟瑟身前,盈盈一拜,道:“蓮心拜見夫人。”清冷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柔婉嬌脆。
伊冷雪的聲音是清冷無波的,蓮心的聲音比之多了一絲婉轉和嬌柔,竟有三分相像,怪不得當日目盲之時,初見蓮心,便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伊冷雪的模樣是聖潔肅穆的,冷豔逼人的,眼前的蓮心分明是伊冷雪的模樣,卻是粉頰含暈,眉梢帶情,唇角含笑。比之伊冷雪少了幾分仙氣,多了幾分人氣。
她分明就是伊冷雪的模樣,看上去卻和伊冷雪有些許不同。
如若瑟瑟那夜不曾在帳篷內看到和夜無煙親吻的伊冷雪,或許會認為眼前的女子和伊冷雪根本就是兩個人,隻不過是模樣生得一樣而已。可是,瑟瑟見過伊冷雪粉臉含春的樣子,這一瞬間,瑟瑟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人便是伊冷雪無疑。
蓮心是伊冷雪,伊冷雪便是蓮心。
瑟瑟幾乎被這個認知震得亂了方寸,胸部又好似被人重重擊了一錘,一顆心,緩而重地跳動著。良久,瑟瑟才壓下心頭的狂亂,將視線從她身上轉移到皚皚白雪上,淡淡地說道:“起來吧。”
伊冷雪輕盈起身,一雙漣水清眸從瑟瑟清麗的玉臉上掃過,唇角含笑,嬌聲說道:“夫人,這些日子,蓮心因為害喜,不曾來拜見夫人,還請夫人見諒。今日蓮心就要離開春水樓了,原本無論如何也是要來向夫人辭行的,但樓主說雪重路滑,蓮心又有身孕,生怕有任何閃失。誰曾料到,夫人竟然親自出來為蓮心送行,蓮心感激不盡。”
這是伊冷雪嗎?
神一般的女子竟然也會如此說話嗎?
瑟瑟淡淡挑眉,問道:“怎麽,你要走?”
瑟瑟對她其他的話別無興趣,隻對她話裏的辭行很感興趣。不管她腹中的孩兒是否是明春水的,既然明春水已然認下,何以又要將她送走?
“是,蓮心特來知會夫人一聲,蓮心就要離開春水樓,不日便要嫁人了。”伊冷雪聲音輕輕柔柔地說道,玉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說不出的嬌羞。
嫁人?瑟瑟微微一呆,她要嫁給誰?
她不是喜歡著夜無煙麽?
夜無煙這個名字一旦從腦中冒出來,瑟瑟便乍然明白,方才自己看到伊冷雪何以心頭紊亂了,這個和夜無煙牽扯不清的女子,現在正和明春水不清不楚。
喜歡著夜無煙的伊冷雪,懷了明春水的孩子,失憶後,又戀上了明春水。而此刻,她又要嫁給別人?
“蓮心姑娘要嫁人嗎?不知是哪位公子何其有幸,能娶到姑娘為妻?”瑟瑟不動聲色地問道。
是明春水還是夜無煙,抑或是,這兩個人本就是一個人。當看到伊冷雪的那一刹那,瑟瑟便無形中將明春水和夜無煙這兩個人當成一個人。
伊冷雪盈盈淺笑道:“夫君的名諱小女子不便說出,不過,可以告訴夫人,他是蓮心的良人。蓮心要走了,夫人保重,後會有期。”言罷,娉婷轉身,她腰肢比以前略顯粗大,身量也略顯豐滿,她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緩緩離去。
瑟瑟轉身回到暖閣內,她坐在窗畔的臥榻上,品味著蓮心便是伊冷雪給她帶來的震撼。如若蓮心就是伊冷雪,那明春水又是誰?這個答案其實幾乎根本不用想,就呼之而出。
夜無煙是喜歡伊冷雪的,癡癡等了伊冷雪四年。而明春水也是喜歡伊冷雪的,說他一直在等著她。
兩個男子同時喜歡一個女子,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伊冷雪在北方是一個出名的絕世佳人。但是,伊冷雪同時喜歡兩個男人,就說不通了。那夜,在帳篷裏,她明明對夜無煙情意綿綿,而今,卻又對明春水綿綿深情。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明春水便是夜無煙,而伊冷雪又恰恰知道這一點。瑟瑟也不是沒懷疑過明春水其實還有另一個身份,否則,便不會日日戴著麵具。但是,她卻從來不曾想過他便是夜無煙。
因為,南玥的璿王,和春水樓的樓主,昆侖奴的後裔,這是兩個相差如此懸殊的身份。
怎麽可能是一個人?
更何況,一個人可以戴上麵具,遮住自己的麵孔,但是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也是不一樣的,夜無煙身上散發的是淡淡的龍涎香,而明春水身上散發的卻是清幽的青竹香。或許香氣是可以熏出來的,那麽聲音呢?聲音也可以改變嗎?
夜無煙和明春水,這兩人的聲音明明是不一樣的。一個冷澈而低沉,一個清澈而溫雅。
瑟瑟就那樣坐在臥榻上,心潮波動,一顆心在猜測中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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