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我說你倒真是膽子大啊,竟然敢潛入我南玥,就不怕被生擒麽?”雲輕狂挑眉說道。眼下,北魯國和南玥關係緊張,四年來,戰事不斷,赫連傲天竟然還敢潛入南玥。說起來,膽子真不小。
赫連傲天鷹朗聲笑道:“本可汗既然敢來,自然是不怕的,你小子要去報訊,便趕快去!晚了,本可汗可就不奉陪了!”麵上雖然不在乎,心中卻的確有幾分擔憂。但是,他不能殺雲輕狂滅口,畢竟,他要為瑟瑟的孩子醫病。
瑟瑟聞言心中微微一沉,赫連傲天是北魯國的可汗,便是南玥的敵人。而夜無煙一直鎮守邊疆,會放過他嗎?瑟瑟打心眼裏,不想讓風暖因為她而被擒。
她瞥了一眼夜無煙,見他依舊垂睫靠在門邊,顯然沒有出手的打算。瑟瑟心裏明白,夜無煙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所以看樣子並不打算向風暖出手。
瑟瑟抬眼笑道:“赫連,你回去吧,這裏太危險了,不是久留之地。”
赫連傲天眯了眯眼,柔聲道:“你隨我一起走!”
瑟瑟淡淡笑了笑:“你快走吧,一定要小心。”
赫連傲天聽出來瑟瑟話裏的關心,心中一暖,眸光柔柔地凝視著瑟瑟,輕聲道:“我先走了,我還會回來的。”言罷,從窗子裏縱身躍了出去。
窗前的幔簾飛揚,瑟瑟遙望著風暖的身影在黑夜裏消失。
“哦,我去為邪公子醫病了。”雲輕狂喃喃說道,就要隨素芷去找澈兒。
瑟瑟翩然轉身,冷冷說道:“雲輕狂,我說了,邪兒的病不用你再醫治。”
雲輕狂哪裏理會瑟瑟的話,優雅地笑了笑,背起藥囊,就去尋澈兒去了。
瑟瑟惱恨地咬牙,看到夜無煙依舊淡淡靠在門邊。他低垂著頭,她隻看到他的側臉,被昏黃的燭火籠罩著,隱隱透著一絲寂寥。瑟瑟跺了跺腳,緩步向外走去,才走到門邊,便被夜無煙伸臂攔住了。
“讓他去為邪兒瞧瞧吧!”夜無煙沉聲說道,低低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繁華落盡的蒼涼。
瑟瑟冷笑,他終於要為澈兒醫病了嗎?在治好了伊冷雪的孩子後,他終於來為他的澈兒治病了嗎?
瑟瑟抬眸,隻能看清他那雙黯沉的眼眸,閃爍的燭火映在他眼底,深邃的眼底,有一絲顯而易見的落寞。
“你是誰?既然是隨從,怎不隨主子一起去瞧病呢?”瑟瑟冷冷地嘲諷。
夜無煙凝視著瑟瑟,一伸手,將臉上薄薄的人皮麵具揭了下來,露出了他原本的臉。他真是俊美脫俗,即使穿著隨從的衣服,也難掩他的貴氣和風華。
“原來是璿王啊,您不在府裏守著受傷的伊夫人,來這裏做什麽?莫非,是要抓我這個凶手不成?”
夜無煙眯眼瞧著瑟瑟,四年了,今夜是他第一次瞧見瑟瑟的容顏,前幾次都是她易容來見他。她的這張臉,這張他朝思暮想了四年的容顏,還是和四年前一樣美麗一樣清純,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伸指,想要撫上瑟瑟的臉龐,然,眸光從瑟瑟的紅唇上掠過,手指忽然頓住了。
瑟瑟那嬌美的紅唇,因為方才赫連傲天的肆虐而微微紅腫,在燭火下愈加豔麗,好似一朵嬌豔欲滴的花朵,美麗得刺目。
他溫柔的眸光忽而如鷹隼一樣犀利。
他忽然伸掌,扣住了瑟瑟的雙肩,“你要隨赫連傲天走?”平靜的語調裏,有著壓抑不住的緊張。
“是啊,我就是要隨他走,又怎樣,和你有關係嗎?夜無煙,別忘了,我不再是你的側妃了,更不是你明春水的夫人。你憑什麽管我!”瑟瑟伸手去掰他的手掌,卻發現他用力極大,扣得她肩頭生疼。
“你放開我!”瑟瑟氣恨地仰頭,靜如冰玉的黑眸,冷冷睥睨著夜無煙。
四目相對,兩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對方眸中的情緒。
夜無煙相貌本極其俊美,他的神情一向溫雅淡定,黑眸更是深邃不見底。可是,此刻,他俊美的臉神色變幻,帶著微微的哀慟之色,黑眸中,更是翻卷著驚心動魄的情緒。
他的手掌,勾著瑟瑟的下巴,拇指探出,狠狠地在瑟瑟的紅唇上擦著,似乎要將赫連傲天的氣息拭去。
瑟瑟瞧著他的瘋狂,渾身一僵,全身血液仿佛凍結一般。
夜無煙攬住她,一甩手將房門關死,薄唇,帶著狂狷的氣息,向她的唇襲來。
瑟瑟心頭一顫,臉一側,他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夜無煙瞧著她淡漠的側臉,眯眼,冷聲道:“方才赫連傲天吻你時,我可沒見你躲!”
瑟瑟聞言,怒極反笑,驀然轉首,冷然道:“我為什麽要躲?他又不是你!”
夜無煙大掌一顫,兩簇火苗在夜無煙深邃的雙眸中升騰、焚燒。
他再次俯身,孰料,薄唇剛剛貼上瑟瑟的櫻唇,瑟瑟已然伸掌拍向他的後背。他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悲涼的哀慟,一動也不動,任憑她的手掌帶著澎湃的勁力拍在他的後背上。
瑟瑟雖然未用全力,但是現今她內力比當年要強很多,一掌拍中,夜無煙身子晃了晃,臉色頓時慘白如紙,一縷鮮血從唇角逸出。瑟瑟並沒想打傷他,隻是要逼他放開自己。孰料,他不僅不躲開,拚著受了她一掌,依舊緊緊摟著她,好似要將她嵌入到自己的骨血之中。
“夜無煙,你放開我!”瑟瑟語氣冰冷地說道。
夜無煙卻充耳不聞,低首,再次覆上她的唇。
瑟瑟清眸一眯,再次伸掌,夜無煙卻毫無所覺地繼續吻著她,似乎是對她太過想念,他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邊,薄唇貪婪地吻著她的唇,恨不得一寸寸將她吞噬。
瑟瑟感覺到唇齒間,全是鹹鹹的血腥味,手掌推上他的胸膛,感覺到他的心狂亂地跳動著,震得她手掌輕顫。
“你放開我,放開我!”瑟瑟低聲說道,所有的話語都被埋在他的吻裏。她無奈,再次伸出手掌。
“你瘦了……”夜無煙忽而抬首,放開了她的唇,大掌撫上她玲瓏的身段。
瑟瑟心中一驚,縱身便要從他身畔躍開。
夜無煙緊緊攬著瑟瑟的腰肢不放,伸手去揭她身上的衣衫,卻不料,瑟瑟這一躍,衣衫被撕破了。
“無恥!”瑟瑟伸足便向夜無煙踢去。
這一次夜無煙閃身避開了,他默默低頭,忽然從身上掏出來一個青瓷的小瓶子。
“這是傷藥,今日,是我不好,累你受傷了。先敷藥吧。”夜無煙低聲說道。
瑟瑟垂首一看,外衫被他撕開,露出了胳膊和肩頭的劍傷。這是今日黃昏被他的侍衛打傷的,雖然是輕傷,但沒有良藥,也是很疼的。
原來,方才他隻是查看她的傷口,他總是這樣霸道。
夜無煙拿著瓷瓶,手指摸索著那光滑的瓶身,擰開瓶塞,清淡的藥香便好似活了一般,一絲絲從瓷瓶中綿綿而出。
“我來為你敷藥。”他低低說道,眼睛裏,流動著如春水般融融的暖意。
瑟瑟雙眸緊緊盯著那瓷瓶,記憶裏,似乎有類似的場景在眼前浮現。
“過來,我給你敷藥。”
彼時,在春水樓,他執著瓷瓶,為她敷藥,動作溫柔輕緩,讓她深深為他沉醉。那一刻,她以為他就是她一生的良人。可是,那個美夢太短了,短到,還不及沉醉,便從夢中蘇醒。
今日,他也要為她敷藥,誰知道,這樣的溫柔之後,接踵而來的會是怎樣的欺騙和傷害?
這樣的恩賜,不要也罷!
瑟瑟抬眸,衝著夜無煙嫣然一笑,笑容很甜,卻也很疏離。
“不用!”她低低說道,聲音雖輕,但兩個字如同切金斷玉一般。
夜無煙心頭一震,他苦苦一笑,軒眉眉峰一揚,隻是,卻在眉尾處結出了解不開的鬱結。夜風,無孔不入地從窗縫裏鑽了過來,讓他感覺有些涼。
“瑟瑟,我先為你敷藥,一會兒,我有話和你說。”他有些低聲下氣地說道,向前跨了一步,手指拈起藥膏,抬手向瑟瑟肩頭的傷口抹去。衣袖在空中飛揚而過,劃過一道清涼的風。
瑟瑟暗運了三成內力,伸臂一擋,夜無煙原以為瑟瑟要去擋他敷藥的手,手臂一旋,躲開了。孰料,瑟瑟卻伸臂去撞他執著藥瓶的手。
夜無煙未曾料到瑟瑟會撞他這隻手,且用了內力,兩人距離極近,一個不防備,手中藥瓶劃起一道弧形,從手中飛出,啪嗒一聲落到地上。清脆而愴然的聲音傳來,是青瓷與地麵相撞,撞出了絲絲縷縷的繚亂。瓷瓶碎裂,藥膏淌出,空氣中,滿是那種清淡悠遠的藥香。
夜無煙一怔,鳳眸一凝,望著碎裂在地上的瓷瓶,心底湧起一股空落落的酸楚,他抬眸凝望著瑟瑟清麗決絕的麵容,一字一句說道:“瑟瑟,我們真的不能回到過去嗎?”
“你能把這隻瓷瓶回複到原樣嗎?”瑟瑟退後,坐到身後的湘妃竹椅子上,懶懶靠在那裏,冷笑著說道。當日,若非她自救,她的下場便同眼前的瓷瓶是一樣的。
夜無煙斂眸,望著地麵上已然被摔得粉身碎骨的瓷瓶,心中劇痛。他俯身,從袖中掏出錦帕,去撿拾瓷瓶的碎片。一片又一片,就好似在撿拾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如若能修補這瓷瓶,他們便能回到從前,不計一切代價,他,也會修補好。
瑟瑟看著他撿拾著瓷瓶的碎片,神情溫柔而專注,她的心,忍不住顫了顫。她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清眸中閃過一絲決絕。她起身,貝齒咬住下唇,伸足,將最後一塊瓷片踩在了腳下。
“夜無煙,沒用的。心,缺了一角,就再也補不回來了。”她腳跟輕輕地一旋,再次抬足,那一塊瓷片已經化作了粉末。夜風從窗子裏吹了過來,粉末被風揚起,瞬間化為烏有。
“瑟瑟……”夜無煙站起身來,靜靜望著瑟瑟,眸中漸湧悲哀。
“我和你的過去,不是在璿王府做你的側妃,便是在春水樓做你無名無分的暖床侍妾,於我而言,都是不堪回首的過去,絲毫不值得留戀。”瑟瑟勾唇笑道,清冷的語氣裏透著冷冷的譏誚。
他還說要回到過去,可是,他給過她怎樣的過去啊!幸福是那樣的短暫,而傷害卻是那樣的悠長,一次一次,接踵而來,令她的身心備受煎熬。那樣的過去,她不要回去,甚至連想都不願再想。那樣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今生也不願再嚐。
夜無煙聞言,身子晃了晃,他撫著胸口,急急地喘氣。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給予她的,竟然除了傷害,還是傷害。她不會原諒自己的,因為就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可是,他們的過去,真的如她所說,是不堪回首的嗎?
不是!
那同舟共濟的默契,那琴簫合奏的和諧,那掌上翩舞的浪漫,那抵死纏綿的溫柔,早已深深鐫刻到他的心中。
“瑟瑟,無論如何,一定要敷藥,否則,傷口會留疤的。”夜無煙低低說道。
“留疤?”瑟瑟低低冷笑,好像夜無煙說的是一個笑話,“夜無煙,我江瑟瑟難道還會怕留疤嗎?”
夜無煙聞言,鳳眸一凝,一抹痛色從眸中升起,由淺漸深。他忽而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瑟瑟肩頭抓去。涼風襲過,瑟瑟身上天青色的外衫已經被他剝落在手中。
瑟瑟身上,此時隻餘一件純白色內衫。
“夜無煙,你做什麽?”瑟瑟心中惱怒,出掌如風,向夜無煙襲去。
夜無煙伸出右掌,阻住瑟瑟的襲擊,左手一探,已然點了瑟瑟肩部的穴道。瑟瑟沒料到夜無煙的左手也運用得如此靈活,身子一歪,便軟倒在他懷裏。她自然不知,夜無煙右掌曾經斷過,其間,他已經練就了左手劍法,左手的靈活早已不遜於右手。
夜無煙將瑟瑟橫抱在懷裏,一顆心狂亂地跳動著,四年了,他終於再次擁她入懷。可是,心中卻沒有半分遐想,隻因為她方才那句話。
難道我江瑟瑟還會怕留疤痕嗎?
他將瑟瑟橫放在床榻上,伸手,顫抖著掀開她背上的衣衫。
燭火搖曳著,照亮了她後背上瑩白的肌膚,也清楚地照亮了蜿蜒在她背上的那一道道疤痕,醜陋的猙獰的疤痕。
瑟瑟趴在床榻上,耳畔,傳來夜無煙震驚的急喘聲。他很驚異吧,這都是拜他所賜。當日,她從崖上跌落,身子難免擦過岩石尖利的棱角,擦過岩縫裏樹木的枝枝丫丫。當跌落到崖下時,身子早已經傷痕累累。
夜無煙瞳人迅速收縮,鳳眸瞪大,眸中漸湧水霧。他的大掌,沿著瑟瑟背部的傷痕滑過,拇指極其輕柔地摩挲著那已經結痂的傷口。
這大大小小的疤痕,這深深淺淺的疤痕,一道道,就好似在控訴著他當日的罪行。
她的身子,就好像是拚補過的布娃娃一般,看上去那樣可怖,那樣地令人心疼,心疼得他幾乎要窒息。
夜無煙想起墨染臉上那一道傷疤,和瑟瑟身上的疤痕比起來,那根本算不得什麽。
他難以想象,當年,她從崖下墜下後,遭受了多麽大的痛,她才活了下來。
瑟瑟趴在床榻上,看不到夜無煙的表情,卻可以感覺到他的觸摸。他的手掌從她的背上滑過,動作輕柔而舒緩,好似蘊含著滿滿的情意。而她,感受到的隻是羞怒。
這些,都是他賜給她的,還有孩子身上的寒毒。
一滴滴灼熱落到瑟瑟的背上,一滴接一滴,落得越來越快,落到她的背上,沁入她的肌膚。瑟瑟感覺到自己好似被烙鐵烙到了一般,隱隱感到一種灼痛從肌膚,一路燃燒到心底。
室內靜悄悄的,幔簾被風揚起,狂亂地舞動著,一如她此刻的心,有些繚亂。
有溫熱的唇落在她的背上,溫柔地吻過她背上的傷痕,唇的溫熱和淚水的灼熱交替著侵襲她的肌膚。
他知曉,他傷她至深,就連要求她原諒的資格都沒有了。
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傳來,伴隨著素芷焦急的喊聲,“主子,快去看看公子吧。”
瑟瑟心頭一震,澈兒的寒毒已經連服了十天的解藥,按理說是不會再發寒毒了。這究竟是怎麽了?
夜無煙聞言,伸指解開瑟瑟的穴道,伸手一彈,隨著極輕微的噗聲,燭火熄滅了。熄滅前的刹那,光焰所及之處,瑟瑟瞥見夜無煙眸中那不動聲色的淒愴和眼角的一抹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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