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操縱杆推到了極限，整個身體都被巨大的G力死死地壓在座椅上，眼前陣陣發黑。
他不是在自殺。
他是在用自己畢生所學的飛行技巧，與死神共舞。
他看到周圍的同伴，一架接一架地被火網吞噬，變成天空中的一抹血色。他看到山田太郎的飛機，像一隻沒頭的蒼蠅，直愣愣地衝向一艘驅逐艦，然後在距離甲板還有一百米的地方，被密集的彈雨打成了碎片。
他的心裡沒有悲傷，隻有一種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專注。
他的眼裡，隻有那艘越來越近的航空母艦。
那巨大的甲板，像一塊平整的灰色地毯，鋪在蔚藍的大海上。甲板上，停放著一排排嶄新的“飛鯊”戰鬥機，還有那些像螞蟻一樣奔跑的地勤人員。
他能看到航母的艦島，那高聳的建築，就像怪獸的頭顱。
他甚至能看到艦島的舷窗後麵，有幾個人影在晃動。
“就是那裡！”
他壓下機頭，將俯衝的角度調整得更加陡峭。飛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速度瞬間飆升到了極限。
風聲在他的耳邊，變成了死神的尖嘯。
“發現高威脅目標！俯衝角度過大！重複！發現高威脅目標！”“龍髓”號的雷達室裡，警報聲淒厲地響起。
“集火！給我把它打下來！”防空指揮官的嗓子都喊啞了。
所有的近防炮，都調轉炮口，對準了那架如同隕石般墜落的零式。
一道前所未有密集的彈幕，迎著佐佐木戀次撲麵而來。
他甚至能看清每一發炮彈的軌跡。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慢了。
他沒有躲。
他知道，躲不開了。
他的右手，死死地握著操то操縱杆，穩住飛機的姿態。
他的左手，悄然無息地，抓住了右側那個偽裝成無線電調頻鈕的拉杆。
就是現在！
在飛機即將撞上彈幕的前一刹那，在他即將被撕成碎片的前一刹那。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計算，所有的練習，都在這一刻，化作了純粹的本能。
他左手猛地向後一拉！
“咯嘣！”一聲微弱卻清晰的脆響，從機腹下方傳來。那是釋放鉤脫開的聲音。
同時，他的右手用儘全身的力氣，將操縱杆向後猛地一拉！
這是一個凡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動作。
在超高速俯衝中，投彈，同時拉起機頭。
這需要超越人類極限的反應速度和力量。
那枚二百五十公斤的航彈，帶著巨大的慣性，脫離了機身，像一顆黑色的淚滴，繼續朝著“龍髓”號的甲板砸去。
而佐佐木戀次的飛機，因為瞬間卸掉了巨大的重量，像一匹被割斷了韁繩的野馬，猛地向上彈起！
“嗡——”
巨大的過載，讓佐佐木戀次的眼前瞬間一黑，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從喉嚨裡被擠出來了。飛機劇烈地翻滾著，似乎隨時都會解體。
他失去了意識。
但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他聽到了。
那一聲，他這輩子聽過的，最美妙，也最恐怖的聲響。
“轟隆——！”
……
“龍髓”號的飛行甲板上，炸開了一個直徑超過十米的巨大火球。
衝擊波像一堵無形的牆，橫掃了整個甲板。幾架停在旁邊的“飛鯊”戰鬥機，瞬間被掀翻，像玩具一樣被拋了出去。甲板上的地勤人員，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烈焰和衝擊波吞噬。
厚達五十毫米的特種鋼甲板，被硬生生炸開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窟窿，下麵機庫裡的火光和濃煙，從窟窿裡噴湧而出。
“損管！損管！飛行甲板中段被擊穿！機庫起火！”
“消防隊！快！控製火勢！”
“醫護兵！甲板上需要支援！”
航母內部，警報聲、損管人員的吼叫聲、傷員的哀嚎聲，亂成一團。
艦橋裡，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烈爆炸震得東倒西歪。劉文鋒一把扶住海圖桌，才穩住身形。他的咖啡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