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缺氧昏迷”前,用那根藏在小腿上的鋼纜,代替安全帶,將自己以一個特定的姿勢,固定在座椅上。這個姿勢,能讓他在飛機墜海的瞬間,最大限度地減小衝擊力,並被彈射出去。
最後,用那把割線鉗,割斷鋼纜,完成脫身。
這是一個無比複雜,又環環相扣的計劃。每一步都不能出錯,每一步都賭上了他的命。這已經不是飛行了,這是一場由他自己編劇、導演並主演的、關於“懦夫如何求生”的默劇。
他的目標,不再是茫無目的的日本本土。他從機修倉庫的廢紙堆裡,找到了一張被丟棄的、標有洋流和風向的舊海圖。他計算過,從目標海域,順著洋流,往西南方向漂,有很大概率,能抵達中立國葡萄牙在遠東的殖民地——澳門。
那裡,沒有天皇,沒有武士道,沒有神風。那裡,有活下去的機會。
出擊的黎明,終於來臨。
天色陰沉,下著蒙蒙細雨,像是為這群即將赴死的年輕人提前送葬。
機場上,新編成的兩個分隊,三十多架零式戰機,已經整齊地排列在跑道上。佐佐木戀次穿著嶄新的飛行服,頭上綁著一條純白色的、什麼都沒寫的缽卷,站在隊列的最前方。
他的身後,是一張張年輕而狂熱的臉。他們看著他的背影,仿佛看著一尊即將升天的神。
大西瀧治郎的聯絡參謀,親自為他送行。
“佐佐木隊長,帝國期待著你的表現。”
“放心吧,”佐佐木戀次平靜地回答,“我會讓他們大吃一驚的。”
他轉身,走向自己的座駕。那是一架經過“特彆改裝”的飛機。佐井為了防止他故技重施,不僅把炸彈焊得更死了,還在駕駛艙裡加裝了好幾道鎖死的卡扣。從外麵看,這架飛機就是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棺材。
佐佐木戀次隻是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冷笑。
他爬進駕駛艙,地勤人員從外麵,用一種近乎儀式性的動作,將座艙蓋一道道鎖死。
“哢噠,哢噠。”
那聲音,像是棺材釘被釘入棺蓋。
他坐在黑暗狹窄的駕駛艙裡,感受著冰冷的金屬將他包圍。他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不是英雄,他隻是一個想回家的孩子。隻不過,他的家,不在那個已經瘋狂的島國。他的家,在活下去的彼岸。
“隊長機!準備起飛!”
耳機裡傳來塔台的指令。
佐佐木戀次的手,握住了操縱杆。他透過舷窗,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地獄般的基地,看了一眼那些為他歡呼送行的人。
他推下油門,引擎發出一聲咆哮。飛機開始在濕滑的跑道上滑行,然後,笨拙地、決絕地,衝入了灰色的天空。
……
琉球海域上空,戰雲密布。
佐佐木戀次駕駛著他的“鐵棺材”,在雲層中穿行。編隊已經飛行了一個多小時,前方的海麵上,支那艦隊的輪廓開始清晰起來。
“各機注意!發現目標!”耳機裡傳來山田太郎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準備俯衝攻擊!為天皇陛下!為大霓虹帝國!”
“天鬨黑卡!板載!”
無線電頻道裡,瞬間被狂熱的嘶吼聲淹沒。佐佐木戀次看著身邊那些年輕的飛機,就像看著一群被趕向屠宰場的羔羊。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連基本的編隊飛行都還磕磕絆絆,更彆說在敵人的火網中保持冷靜了。
“第三分隊!跟我來!”佐佐木戀次在無線電中下令,聲音冷靜得讓人心安,“記住我教你們的,保持隊形,不要慌亂!”
十幾架零式跟在他身後,像一群迷途的小鴨子跟著母鴨。佐佐木戀次帶著他們,向著艦隊的右翼迂回。
遠處,支那艦隊的防空火力已經開始咆哮。密集的曳光彈在空中編織成一張死亡之網,黑色的高射炮彈在天空中綻放出朵朵烏雲。
第一批衝鋒的零式,像飛蛾撲火一樣撞進了那張火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