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扔掉了手裡的槍，蜷縮在沙袋後麵，捂住了耳朵。
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在這場莫名其妙的，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戰爭裡。
劉文鋒的“黑海艦隊”，甚至沒有開一炮。
他們隻是把一群“病毒”投放了進來。
然後，這座城市，這個國家的防禦體係，就開始從內部，自我瓦解。
克勞塞維茨站在旗艦的艦橋上，透過高倍望遠鏡，欣賞著這場混亂。
“將軍的劇本，總是這麼的……精準。”
他身邊的周衛國，看著那片陷入內亂的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原以為，劉文鋒會用一場摧枯拉朽的登陸戰，來征服這片大陸。
但他錯了。
劉文鋒用的，是比戰爭更可怕的東西。
他用的是思想。
他把一個“獨立”的念頭，種進了夏威夷人的心裡。
然後，再把這些被“解放”的夏威夷人，當成武器，射向了他們的母國。
他不是在打一場滅國之戰。
他是在導演一場……內戰。
這場內戰的火種，以落山機為中心，迅速向整個西海岸蔓延。
無數對政府不滿的民眾、厭倦了戰爭的老兵、被騷亂波及的普通人，開始響應“夏威夷自由軍”的號召。
他們衝出家門，占領政府大樓，組建自己的武裝。
整個西海岸，在短短一個星期內，就變成了一鍋沸騰的粥。
劉文鋒的機器人軍團，甚至不需要推進。
他們隻需要在後麵，穩住陣腳，看著這個國家，自己撕裂自己。
……
中東，沙漠深處。
道格拉斯將軍的臨時指揮部，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死亡峽穀”的戰報，像一記重錘，砸碎了所有人剛剛燃起的勝利希望。
先頭裝甲集群，幾乎全軍覆沒。
馬丁上校和他的大部分軍官，都成了那些沙漠土著的俘虜。
僥幸逃出來的殘兵，帶回來的，是比失敗更可怕的東西——恐懼。
他們描述著那場詭異的沙塵暴，那無聲無息的次聲波攻擊，還有那些神出鬼沒的沙漠士兵。
在幸存者的嘴裡，那片沙漠，仿佛是活的。
“這是個陷阱！徹頭徹尾的陷阱！”
戈爾丁上將的拳頭，把地圖桌敲得砰砰作響。
“他故意讓我們衝上沙灘，就是為了把我們引到這個該死的口袋裡來！道格拉斯，我們必須撤退！立刻！否則我們三十萬大軍，都會被這片沙漠給吞了！”
道格拉斯沒有說話。
他死死地盯著地圖，那條通往“伊甸園”的紅色箭頭，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條通往地獄的單行道。
他承認，他低估了劉文鋒。
他以為對方隻是個擁有高科技武器的瘋子。
但他沒想到，這個瘋子，還深諳兵法和人心。
“我們不能退。”
道格拉斯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現在退，士氣就全完了。我們會被他們追著屁股打，一路退回海裡去。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向前。”
“向前？向哪兒前？衝進那個魔鬼的嘴裡嗎？”
戈爾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甚至不知道，前麵還有多少個這樣的‘死亡峽穀’在等著我們！”
“那就用人命去探！用偵察兵的屍體，鋪出一條安全的道路！”
道格拉斯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整個人都處在一種亢奮而危險的狀態。
“他想跟我們玩遊擊戰，玩口袋陣。那我們就用最笨的辦法，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我就不信，他的那些花招，能擋得住我們三十萬大軍的碾壓！”
指揮部裡的參謀們，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們的總司令。
這已經不是在指揮戰爭了。
這是在用士兵的生命，去和一個看不見的魔鬼賭氣。
就在這時，一個通訊參謀，臉色慘白地衝了進來，手裡的電報紙都在發抖。
“將軍……華盛頓……華盛頓特急電報！”
道格拉斯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一把搶過電報，迅速地掃了一眼。
短短幾行字，卻讓他渾身一震，如遭雷擊。
他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那張電報紙，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戈爾丁撿起電報，隻看了一眼，整個人也僵在了原地。
電報的內容很簡單：
“黑海艦隊”護送夏威夷叛軍，於落山機登陸。
西海岸防線全麵崩潰，各州，相繼宣布進入緊急狀態。
內戰，爆發。
“他……他怎麼敢……”
戈爾丁喃喃自語，聲音裡充滿了驚駭和荒謬。
他們在這裡，集結了全世界最強大的軍隊，準備和劉文鋒決一死戰。
結果，人家根本沒把他們當回事。
直接抄了他們的老家。
而且是用一種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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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部裡，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軍官，都呆呆地看著他們的總司令。
他們想從道格拉斯臉上看到憤怒，看到咆哮。
但他們隻看到了……茫然。
道格拉斯緩緩地坐了下來，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他想起了自己出發前，在白廳裡的那番豪言壯語。
他說，這是一場比誰先衝到對方心臟的賽跑。
現在，他還在對方的胃裡掙紮，人家的刀子，已經插進了他的心臟。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那個叫劉文鋒的男人，甚至沒有親自下場，隻是在幾千英裡外，動了動手指，就讓他的整個國家，陷入了分崩離析的邊緣。
“將軍……”
一個年輕的參謀，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
道格拉斯也想知道，該怎麼辦。
撤兵回援？
漫長的航程，等他們回到西海岸，那裡恐怕已經插滿了藍底綠樹的旗幟。
繼續進攻？
他手下的士兵，一旦知道自己的家鄉正在燃燒，自己的親人正身處戰火，他們還有什麼士氣可言？
這支軍隊，已經從精神上，被瓦解了。
“把這個消息……封鎖起來。”
道格拉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在華盛頓公開之前，不準讓任何一個士兵知道。”
“可是，將軍……”
戈爾丁想說什麼，卻被道格拉斯用眼神製止了。
“沒有可是。”
道格拉斯站起身，重新走到地圖前。
他的背影，顯得無比蕭瑟。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戈爾丁，我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他徹底肢解我們的國家之前，搗毀他的老巢。”
他指著地圖上“伊甸園”的位置，一字一頓。
“傳我命令，全軍……繼續前進。”
這個命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出了一種末日般的瘋狂。
……
消息，終究是封鎖不住的。
劉文鋒的“自由之聲”廣播，第一時間就把西海岸的“解放戰爭”，添油加醋地傳遍了整個中東戰場。
當米勒在彈坑裡，從收音機裡聽到落山機街頭響起槍聲時，他整個人都懵了。
他想起了母親。
他家就在落山機郊區。
他的母親，現在怎麼樣了？
她是在躲避那些機器人的炮火，還是在躲避那些“解放軍”的子彈？
他周圍的士兵，也都炸開了鍋。
“我的上帝！他們在打我們的家！”
“我要回家！我他媽要回家去！”
“這仗還怎麼打？我們在這裡流血，國內的叛徒卻在燒我們的房子！”
恐慌和憤怒，像瘟疫一樣，在整個軍營裡蔓延。
獨眼排長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擦拭著他的刺刀。
他的家在蒙大拿，一個偏僻的農場。
但他知道，戰爭的火焰，遲早會燒到那裡。
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彈壓著，槍斃了好幾個試圖嘩變的士兵。
但這隻能壓住一時的混亂，卻壓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絕望。
這支軍隊的心，已經散了。
他們不再是為國而戰的勇士。
他們成了一群被困在異國他鄉，眼睜睜看著家園被毀的，可憐蟲。
道格拉斯站在指揮部外的高地上，用望遠鏡看著遠處那片士氣崩潰的營地。
他知道，他這盤棋，已經走到了絕路。
他唯一的籌碼，就是他手裡這三十萬大軍。
而現在，這個籌碼，也快要保不住了。
……
華盛頓，白廳。
最高統帥辦公室裡，煙霧繚繞。
巨大的電子地圖上，西海岸那片刺眼的紅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代表著“夏威夷自由軍”和劉文鋒機器人部隊的黑色箭頭，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像樣的抵抗，長驅直入。
俄勒岡州淪陷。
華盛頓州淪陷。
內華達州和亞利桑那州的國民警衛隊，在象征性地抵抗後，也開始節節敗退。
這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
這是一場雪崩。
“我們必須做出決斷了！”
戈爾丁上將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嘶啞。
他剛從前線回來，親眼目睹了那裡的混亂。
“國民警衛隊根本靠不住！他們士氣低落，裝備落後，甚至有整建製的部隊，向叛軍投降！再這樣下去，不出兩個月，劉文鋒的部隊就能打到中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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