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鋒靜靜地聽他說完。
然後,他笑了。
那是一種看穿了一切的,帶著一絲嘲弄的笑容。
“周衛國,你以為,我的目標,是合眾國嗎?”
周衛國愣住了。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
劉文鋒走到了他身後的巨大沙盤前。
沙盤上,顯示的不再是中東或者西海岸。
而是一個所有龍國人都無比熟悉的,狹長的島國地圖。
“從始至終,我的目標,隻有一個。”
他用手,指向了地圖上,那個名叫“東京”的城市。
“占領合眾國,有什麼意義?一個由無數種族,無數種文化,無數種利益訴求組成的國家,就像一盤散沙。就算你征服了它,你也無法統治它。它會把你拖進無休無止的治安戰和文化衝突的泥潭裡,直到耗儘你的最後一分力量。”
“我對那片土地,沒有興趣。”
“我之所以去那裡,之所以打這場看似莫名其妙的戰爭,隻有一個目的。”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把合眾國拴在遠東的那條最凶惡的狗,那支天下無敵的太平洋艦隊,和他們最精銳的海軍陸戰隊,從他們的狗窩裡,拉出來,調回到他們自己的家裡去。”
周衛國和克勞塞維茨,都呆住了。
他們的大腦,在這一瞬間,仿佛停止了運轉。
他們終於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局。
一個大到超乎他們想象的,驚天動地的大騙局!
進攻中東,是為了把合眾國的主力陸軍,吸引到沙漠裡,然後一口吃掉。
進攻西海岸,是為了製造本土危機,逼迫他們把守衛遠東的最後一道屏障,調回來救火。
劉文鋒,用兩場看似毫無關聯,卻環環相扣的戰爭,硬生生地把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國家,變成了一隻被拔光了牙齒和爪子的……紙老虎。
“現在,狗已經回家了。”
劉文鋒的聲音,變得冰冷而殘酷。
“狗窩,空了。”
“克勞塞維茨,傳我的命令。”
“艦隊完成集結後,不必休整,不必補給。以最大航速,轉向,目標,霓虹,鹿兒島!”
“同時,命令安德烈,他的‘派對’,可以結束了。讓他的‘紅海艦隊’,在東京灣外集結,準備迎接我們。”
“這一次……”
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複仇的火焰。
“我要把那筆我們沒有算完的賬,連本帶利,一起討回來!”
……
落山機市政廳的廢墟上,一麵巨大的星條旗,在硝煙中緩緩升起。
周圍的士兵們,爆發出疲憊而沙啞的歡呼。
他們贏了。
在付出了超過十萬人的傷亡後,他們終於把入侵者,趕出了這座城市。
比利·哈裡斯,拄著一根步槍,靠在斷壁殘垣上,看著那麵旗幟。
他的大腿,被子彈打穿了,用一塊肮臟的布條,草草地包紮著。
他活下來了。
他所在的那個由新兵組成的營,一千二百人,打到最後,還能站著的,不到兩百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他隻記得,不停地衝鋒,不停地開槍,不停地看著身邊的人倒下。
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麻木。
一個軍醫走了過來,遞給他一根香煙。
“小子,你是個英雄。”
比利接過煙,卻沒有點燃。
他看著軍醫。
“我們……真的贏了嗎?”
“當然。”軍醫的臉上,帶著一絲苦澀的笑意,“他們跑了。像一群喪家之犬,滾回了海裡。我們收複了落山機。”
“那……我們死了多少人?”
軍醫的笑容,僵住了。
他沉默了片刻,拍了拍比利的肩膀。
“彆想那麼多了,小子。戰爭結束了。你可以回家了。”
戰爭,真的結束了嗎?
比利看著滿目瘡痍的城市,看著那些和自己一樣,眼神空洞的幸存者,看著那些被臨時征用,用來堆放屍體的廣場。
他覺得,戰爭,好像才剛剛開始。
……
“長官!有新發現!”
在被“黑海艦隊”遺棄的一個臨時指揮部裡,一個技術兵,興奮地衝到了戈爾丁上將麵前。
“我們破解了他們一部分未來得及銷毀的電腦數據!雖然大部分核心信息都被格式化了,但我們恢複了一些他們的後勤和人事調動記錄!”
“有什麼發現?”
戈爾丁正在為戰後的重建工作,忙得焦頭爛額。
整個落山機,百廢待興。
幾十萬的軍隊,需要安置。
數百萬的市民,需要安撫。
還有那些該死的,“夏威夷自由軍”的俘虜,需要甄彆和處理。
他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我們發現,他們的損失,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小!”技術兵把一份文件遞了過去。
“根據數據顯示,他們在整個西海岸戰役中,損失的戰鬥機器人,不超過五千台。人員傷亡,更是微乎其微!大部分都是那些夏威夷來的炮灰!”
“什麼?”
戈爾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千台機器人?
他們這邊,可是付出了十幾萬人的傷亡!
這戰損比,簡直是天方夜譚!
“而且,我們還發現……”技術兵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他們的後勤係統,在撤退前,根本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他們的能源儲備,彈藥儲備,都還非常充足。甚至……甚至足夠他們再打一場更大規模的戰役!”
戈爾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最高統帥的擔憂。
圈套。
這不是潰敗。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主動的撤退!
“他們的艦隊呢?他們的艦隊去哪兒了?”
他衝著身邊的通訊參謀吼道。
“報告將軍!我們的衛星和偵察機,在他們撤離後,就失去了他們的蹤跡!那支龐大的艦隊,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在了太平洋的深處!”
“找!給我找!就算把太平洋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他們給我找出來!”
戈爾丁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終於意識到,他們可能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們慶祝得太早了。
那個魔鬼,並沒有被打敗。
他隻是換了一個,他們看不見的,更可怕的戰場。
就在這時,指揮部的紅色警報電話,突然刺耳地響了起來。
這是白廳最高統帥部的專線。
戈爾丁心裡一緊,立刻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最高統帥,那壓抑著極致憤怒和驚駭的聲音。
“戈爾丁……我們都上當了。”
“將軍……”
“他不在太平洋。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和我們打一場艦隊決戰。”
最高統帥的聲音,在發抖。
“就在十分鐘前,我們的遠東情報站,發回了最後一份電報。然後,就失去了聯係。”
“電報的內容是……一支規模空前的艦隊,出現在了霓虹,鹿兒島外海。”
“是劉文鋒的‘黑海艦隊’。還有安德烈的那支‘紅海艦隊’。”
“他把他的全部家當,都帶過去了。”
“他……他登陸了。”
戈爾丁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手裡的電話,滑落在地。
他終於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中東的陷阱。
西海岸的騷亂。
那場慘烈的巷戰。
那次詭異的大撤退。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都串聯了起來,指向了一個讓他不寒而栗的,唯一的真相。
他們,從始至終,都不是主角。
他們隻是劉文鋒為了上演他那場複仇大戲,用來調開保安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小醜配角。
而現在,大戲,已經開幕。
他們這些被耍得團團轉的小醜,卻被遠遠地關在了舞台之外,連當觀眾的資格,都沒有。
“完了……”
戈爾丁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
“我們……把我們最後的海軍陸戰隊,我們最後的太平洋艦隊,都調了回來……”
“遠東……現在,是一座不設防的空城。”
……
霓虹,鹿兒島縣,吹上浜海灘。
這裡曾是霓虹最著名的沙灘之一,以其潔白的沙粒和美麗的海岸線而聞名。
但今天,這片白色,被染成了肅殺的黑色。
數以百計的黑色氣墊登陸艇,像一群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怪獸,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衝上了沙灘。
緊隨其後的,是遮天蔽日的運輸船和猙獰可怖的戰艦。
劉文鋒的“黑海艦隊”和安德烈的“紅海艦隊”,在這裡,完成了曆史性的會師。
兩支艦隊加在一起,超過五百艘各類型艦船,將這片海域,擠得水泄不通。
仿佛一片移動的鋼鐵大陸,降臨在了這個島國的南端。
安德烈站在旗艦“紅色十月”號的甲板上,看著那支比自己的艦隊,規模還要龐大數倍的黑色艦隊,即便是他這樣桀驁不馴的狂人,眼中也閃過一絲敬畏。
他知道,自己那支艦隊,隻是將軍的“偏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