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信了,還是沒信?
白盈坐在茅草堆上,慘兮兮扒拉著鐵門杆子,一張小臉頹廢地卡在挺大的空隙間,清澈單純的眼睛眨巴眨巴看著外麵鐵血無情的守門士兵。
信了,不應該把自己扔回這裏,不信,那直接可以拖下去斬了,還留她坑蒙拐騙做什麽。
“我花了差不多兩個月才來到這裏,顧鉞,你好狠的心啊!”白盈假惺惺地哭嚎著,伸手朝外揮著,徒勞地撈著空氣,“你關我也就算了,你還我扇子!白眼狼!”
守門士兵的頭都沒朝這裏歪一下,旁若無聞。
從未感到如此挫敗的白盈氣鼓鼓地躺回茅草堆上,還順手拾掇了一下粗糙的邊邊角角往裏塞,看上去是有經驗的很。
目睹了一切的銀色小球再次因為自己的腦補而淚流滿麵。
……天哪。
沒過多久,到晚飯點了。
牢飯並不好吃,白盈盯著半個幹饅頭和一碟水煮白菜,陷入沉思。
顧鉞這個人物,不像她經曆的霸總文學裏那些無腦扁平化的boss們,相反,難捉摸得很,一般的邏輯說服不了他,即使她把所謂顧家的冤情差不多都抖落出來,換來的也隻有顧鉞毫無波瀾地一瞥。
難道她還得把話說明白些?
白盈被勾起了挑戰欲,迅速在腦海中搜索著他的相關信息。
譬如,直截了當告訴他我其實知道你是天家遺落在外的血脈隻是因為一些見不得人的原因所以被委托給了顧家照看但是因為先皇死得突然導致你的身世撲朔迷離本來也合法擁有繼位競爭權的你卻被我這個打工人無情扔去了歲衡封地每日風吹日曬是我對不起你接下來的日子請讓我用滿腔愛意好好補償?
……別吧。
想到這,白盈難得打了個寒顫。
【臣附議。】
銀色小球弱弱舉手。
【主人,這不符合軟妹人設。】
“這不夠軟妹?”她懷疑地看了過去。
【……您自己看看!這是軟妹嗎!】
銀色小球悲憤萬分。
【以您現在的身份說出來,就是個心懷鬼胎的牆頭草!以您現在的臉說出來,就是胡說八道的低齡傻子!以您現在的語氣說出來,簡直像極了無理取鬧的作精!】
她合理確定,“萬物在我”一定是在趁機指桑罵槐。
白盈用衣擺擦了擦木勺,動作之慢條斯理,讓人覺得她在擦一把鋒利的刀。
銀色小球瞬間安靜了。
她歎了一口氣,和身旁幾位早已被一天下來的變亂嚇得驚惶無措的宮女們友好交流道,“……所以說,這嘴,真欠啊。”
宮女們顫顫巍巍盯著緩緩起身的小太監,就見她掂量了一下小木勺,便像抽棒球一樣,很精準地朝著空氣中的什麽事物狠狠揮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
銀色小球尖叫著,從狹小的窗外飛了出去。
“清靜。”白盈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隻手撈起半個饅頭,很自然地嚼著,神態自若。
既然顧鉞要關她,那便關吧,時間再長,也是來養老的,抱著良好心態,奔赴美好生活。
白盈啃完饅頭,坐地上舒展了一下四肢,便對著守門士兵繼續她的尬聊大業。
“喂,大塊頭,今年多大了呀,哪裏人?家中幾畝田?瞧你長得不賴,人也高,結親了沒,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
“……”
宮女們瑟瑟發抖,甚至有一點想不開。
這人的心態真的是正常的嗎!
白盈賊兮兮地湊近鐵欄,特意壓低了聲音,“……一看就知道,顧鉞肯定不讓你們找小姑娘。不過,京中朱門大戶裏漂亮妹妹不少啊,要我說,文弱書生都太過時了,現在的還特別喜歡你這種肌肉硬漢……”
守門士兵的麵癱臉差點沒繃住,卻忽然更嚴肅地板了起來。
“你們在幹什麽。”
不鹹不淡的清玉聲在肮髒的地下牢房顯得尤為突兀。
白盈嚇得一個激靈,旋即默默鬆開了抱著鐵欄的手,很乖巧地靠回了石牆上,眨巴著睫毛,“……顧將軍,沒幹什麽。”
儒雅俊秀的將軍顯然是不信的,他吩咐守門士兵把牢門打開,讓手下把人拖了出來。
一天這樣被折騰了兩三遍的白盈很是感慨,這不,顧鉞還是顧念和她以前的情義的。
“想讓我保你,也不是不可以。”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瘦弱太監,“交代清楚,大越承盛三十七年,上元夜,你師父素山在何處。”
正準備把自己老底揭個幹淨的她腦子好歹轉了一下,卡頓住了。
“……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顧鉞的聲音忽而轉涼,是她從未見識過的刺耳與漠然。
“想來也是了,她怎會把這種事告訴你。”
白盈小心翼翼地摳了一下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