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盛宴,江承醉酒,誤把自己當成林若蘭給撲了,而她因為替江承擋了杯毒酒,先前中的蠱毒數據沒消化幹淨,力氣消散得厲害,差點被得逞,最後一刻是她噴了江承一臉黑血,把人噴懵了,才得以逃脫。
而那晚,本也是她應承顧鉞的餞別宴,宴後,他便要常年駐守歲衡封地了。
據傳聞,等到最後,他一口菜未動,直接策馬遠行。
若是以前,她定會把這種有可能對江承登基存在輿論威脅的事情碾碎往肚子裏咽,但如今,愛誰誰吧。
“知道,也能說。”
她開口。
白盈抬頭去看已然風華正茂的將軍,對他來說,這似乎隻是在耍小孩子脾氣罷了。
顧鉞一愣。
罕見的表情難得外露,讓他整個人多了分活氣,至少不再像外界傳聞的那般冷血無情。
最開始見到所謂素山之徒並與他交手時,他嘲笑他的弱不禁風,也自嘲,連這樣的資質都能當她的徒弟常陪左右,瘋狂的嫉妒相隔多年仍滋生蔓長。
是的,她,顧鉞一直知道,那個令眾人敬而遠之的少師其實隻是位妙齡女子。
那晚誤闖,他隻來得及倉皇收斂自己的情緒,在被她發現前狼狽逃離,卻頓時明悟,她於自己多年的所謂提攜之情,不過是他私欲的借口。
但素山的眼裏向來隻有江承。
不知內情的外人,總以為那是一片忠心,而他很難不去質疑,素山對江承就沒半分愛慕麽。
無論局勢多麽困難,她都堅定不移站在江承身邊,為他謀劃,為他奔走,甚至江承喜歡的女子,她都要費盡心思為他得到,就為了他的一句稱讚。
明明她這樣好的女子,應該被藏之金屋,視若珍寶,放在手心小心翼翼保護。
可為了一個驕縱放肆的林若蘭,她甘願卑微,而江承卻從來漠視不理。
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是她為了江承能穩固江山而布的棋子。
顧家沒落的真相,他從不在意,顧家與他並無半分養育之恩,因他生母隻是一介宮婢,饒他貴為天家血脈,也被冷眼辱罵,僅在宮裏老皇帝定期派人視察時,都要擰著他穿著毫不合適新衣的背讓他違心說出好話,以便維持顧家一時興榮。
他在歲衡,一住就是十年。
這十年,他目睹山河更迭,為她征戰沙場,卻換來了五年前的一紙死訊。
京城裏的線人告訴他,素山早已身患惡疾,因駁斥林若蘭封後一事觸犯天威,死於獄中苦寒,死前骨瘦如柴,不複紅顏。
顧鉞垂眸。
得知了素山的死訊,江承卻故作姿態,奉她的屍骨為畢生恩師,埋於皇城後山。
他扣緊指節,甚至掐出血跡。
身為塞外要將,未收複一寸河山,便一天不得回京。
為了迎回她的屍骨,他選擇踏平這腐朽皇朝。
而向來未盡的遺憾,卻不過是那晚分別,終生不見,她選擇了江承。
宮中上元夜宴和餞別宴是同一天,他彼時籍籍無名,餞別宴簡單,就設在了少師府。
是個特殊的地方,也是個特殊的日子,他滿心歡喜,惆悵而不舍,卻在長夜熬盡後涼成深潭。
他闖進偏殿,看見江承與她的動靜,沒堅持片刻便落荒而逃。
江承醉了,她沒有,而她沒有將江承推開,更像是欲拒還迎。
他清楚的,那一晚,素山選擇了哪裏。
不是素山的親傳弟子麽,他隻想知道,素山到底是多狠心,才能把他一人扔下,而她有沒有過哪怕片刻的猶豫。
她表示過後悔嗎?如果表示過,隻能跟這個徒弟傾訴吧。
《刀玉曲》不隻是曲,也是她武學真傳的名稱,天下獨一無二,卻傳給了這太監,她和這徒弟,定又是別樣的親密。
顧鉞懷著巨大的惡意,發瘋般地猜測著,久久望向白盈,有些不敢問了,他怕他再也承受不住。
故去五年,想你都這樣小心翼翼。
“前廢太子對江承奪妻一事懷恨在心,上元夜宴呈上毒酒,受人所托,師父調換並親自飲下,為保性命內力盡散,當夜江承醉酒,誤識師父為林若蘭,差點鑄成大錯,師父逃出偏殿,第一時刻趕往少師府,途中毒發,性命危矣,大雪封路,被赤腳大夫救下,卻也因此染上風寒,一身病根,從此不能動武。”
“五年間,師父病情日益嚴重,操勞國事,夜夜咳血,直到觸犯江承,被判入獄,死於舊病複發。”
白盈慢慢道。
身邊的守衛不知何時散去,以免聽到什麽皇室秘辛。
顧鉞恍惚間才問。
“你明是宮中太監,為何敢直呼聖上名諱?”
“這聖上,不過是我師父扶植的聖上。”
“我師父,也並不隻扶植了聖上。”
“我為何不敢。”
白盈緩緩起身。
“皇室血脈,除了那十幾個廢物,還有顧將軍。”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