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林長歎一聲,聲音低沉下來:“二弟的死,令我心灰意冷。為他報仇之後,我已準備帶著妻兒離開燕京,遠離政壇。隻是放不下殿下的重托,所以才來達克跑一趟。看到諸位將軍如此赤膽忠心,家族有你們,我也就放下心了。”
帝林向眾人深深一躬,抬起頭來,臉上已是淚水縱橫:“文河閣下,斯塔裏閣下,還有諸位將軍,家族的大業,從此就拜托你們了!”
文河頓時慌了手腳,他叫道:“大人,這怎麽行!您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我文河是當兵的廝殺漢,若是要打仗,我二話沒說隻管上!但家族的大業,還有輔佐寧殿下……這樣的事,我們這些武夫實在幹不來啊!您就這樣擱了擔子,那實在也太……太不負責了!”
眾人紛紛附和道:“是啊,帝林大人,您可千萬不能走啊!”
有心思靈動的將領更是想到,經曆大劫後,家族人才凋零,這位才幹過人的總監察長勢必權勢大張,跟著這位年青權臣是大有前途的。他們喊道:“家族正是風雨飄搖,主持大局的重任,除了大人您,還有哪個能辦到?大人,您是眾望所歸啊!”
“大人,我們都是斯特林大人的舊部。難道您就一點不念及統領爺的舊情,忍心就這樣丟下我們不管嗎?”
提到斯特林的名字,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帝林淚水止不住地流。被他感染,剛剛才止住淚的將軍們忍不住又齊齊垂淚,啜泣聲一片。
將軍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帝林最後也動搖了:“隻是,諸位是屬於統領處軍務處管轄的,而我是監察廳的人。我來帶領大家,這並不符合合家族的體製……”
“大人,”文河急躁地說:“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講究什麽規矩!事急還有個從權呢!現在軍務處長沒了,總統領是叛賊,我們哪還找人同意去!隻要寧殿下有命令,燕京城內的官員以您為尊,我們自然聽從您的命令!非常時期,得有非常手段,大人,您……您怎麽這麽迂腐啊!”
帝林探詢地望著眾人:“你們真的聽我命令?”
眼前的人是家族的總監察長,位階遠在自己之上。而且,在斯特林統領生前,一直與他交情莫逆,堪稱生死兄弟。在家族麵臨如此重大危機時,唯有他的威望和實力能鎮得住場麵,所以,眾人並無半點猶豫,齊聲道:“謹遵大人軍令!”
“這樣的話……”帝林沉吟再三,最後才沉聲說:“本官不才,承蒙寧殿下錯信,諸位的重托,就勉力承擔起這個擔子了,還望諸君能鼎力助我!”
“大人請放心,我們定當遵命!”
“好!本官頒布軍令:為應對叛軍和國賊的侵襲,即曰起,遠征軍部隊進入二級警戒狀態,集結備命!眾所周知,羅明海叛賊曾任家族總統領,本官擔心,遠征軍也隱匿有他的黨羽和親信。為防止內外勾結,必須嚴肅軍紀,取消一切外出和休假,全體官兵在各自營區待命,憲兵部隊負責營區警戒和巡查!無論官兵,無命令敢擅自外出者,殺無赦!”
雖然措施稍微嚴厲了點,但帝林言之有理,大家也覺很有必要,齊聲應道:“遵命!”
眼見眾人服從,帝林放緩了聲氣,微笑道:“諸君深明大義,本官很是欣慰。除了這件事以外,還有一件事要諸位幫忙的。大家都知道了,羅明海叛謀,總長和諸位重臣相繼遇害。家族百廢待興,事務複雜繁忙,本官一個人在燕京城內支撐,深感勢單力薄,需要各位的支持。本官想請幾位德高望重的將軍與我一同回去主持大局!”
他看了下眾人,點了幾個名字,文河、斯塔裏、方雲等資深軍官都在其中。被點到名的將軍們滿臉的興奮,躍躍欲試,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到了燕京,隻要用力表現,飛黃騰達那是不在話下,甚至進統領處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有的軍官較為老成持重,他們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在座的都是遠征軍的指揮官,部隊主官都被調離軍隊了,一旦有什麽事變,軍隊群龍無首,如何應對?這也不符合軍隊指揮的慣例。
斯塔裏紅衣旗本說:“帝林大人,您從遠征軍中征調軍官去效力,這是國家大事,下官當然服從。但一次要這麽多人,是否太多了?而且,他們都是部隊主官,就這樣倉促走了,不給留守的副手交代一聲,似乎也不太妥當。”
他委婉地說:“您是不是再考慮下人選?除了這裏的人外,遠征軍還有些很不錯很能幹的軍官。事實上,斯特林大人生前一直重視人才梯隊的建設,我們有充足的預備指揮官隊伍。隻要您一個命令,隻需半個小時,我們就能讓他們集合到這來,供您挑選。”
帝林轉過頭,深深地凝視著斯塔裏。他漆黑的眸子含有某種東西,讓斯塔裏覺得周身發寒。然後,帝林很平靜地說:“斯塔裏閣下辦事穩重周到,不愧國家良才。不過,本官也有本官的思量。一來時間緊迫,本官不能在達克逗留太久;二來,比起才能來,本官更看重的是人品和對家族的忠誠。本官相信,比起那些素未謀麵的預備指揮官,在這裏的諸位將軍是更合適的國家棟梁。”
“但是……”斯塔裏還想再分辯什麽,旁邊有人狠狠踩了他一腳,他一愣,卻聽到方雲紅衣旗本搶過了話頭:“大人言之有理!斯塔裏,大人是站在全局的高度來考慮,我們隻顧著自己的小局,這點就沒法跟大人比了,大人自然比我們高明得多,斯塔裏,這個問題你就不要再和大人爭了——大人,我們都聽您的!您放心好了!”
帝林望望這個一直沒出聲的紅衣旗本,微笑地問道:“這位是?”
“下官方雲,來自西北邊防軍部隊,擔任騎兵第二軍軍長。參見大人!”
帝林淡淡道:“原來是西北邊防軍的人,難怪我原先沒見過你。”
“但下官卻是對大人聞名仰慕已久了,今曰終於有幸得見大人,請允許下官表達對大人您的衷心仰慕之情!”
“哦?”
“下官的老長官明輝統領一直跟我們說,當今監察長大人是國家難得的英才。他說,帝林公忠體國,對家族忠心耿耿,而且才華橫溢。他不但是當今第一流的名將,更是偉大的政治家。以他的能力,屈就於區區監察廳,那是太過屈才了……唉,大人,您不知道啊,明輝大人他跟我們說的這些話,下官都不好意思學給您聽了,怕您誤會下官是個阿諛奉承專拍馬屁的小人了。下官知道,大人您誌向遠潔,任人唯才,是最討厭那些馬屁精的……明輝大人還說……”
看著眼前這個圓頭圓腦的軍官在大肆噴濺著口水,眾位軍官都露出了厭惡的表情。誠然,迎奉上官是軍中的常事,但這樣眾目睽睽之下,斯特林大人屍骨未寒呢,方雲馬上就轉攀高枝了,馬屁拍得肉麻又惡心——這個死胖子還真是不要臉啊!
“那是明輝大人過獎了,我是萬萬不敢擔當的。”帝林微笑著,目光中卻有某種東西在閃動著。他慢慢地說:“方雲紅衣旗本?”
“正是下官,大人有何吩咐?”
“奇怪,我以前竟不知道你。”帝林笑笑:“真是很沒有理由的。方雲,我記住這個名字了。國家正是用人之際,好好表現,你前途無量。”
“謝大人栽培!下官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盡心竭力,絕不會拖累大人大事的!”
一瞬間,兩人目光在空中交錯。方雲感覺,對方的眼神銳得跟針一般。他立即閃開了目光,深深地對帝林鞠躬。
帝林微笑著點頭,算是回禮。這是個識事務的聰明人。他說得滔滔不絕,其實要表達的關鍵信息隻有兩個:第一、他是邊防軍統領明輝的人,希望帝林動殺機的時候有所顧忌;第二、他並不想與自己為敵,更不會礙自己的事。
帝林隻是奇怪,這樣的人物,為何監察廳一直沒有注意到他?
“時間已經耽擱不少了,我們這就出發吧!”
眾將轟然應命,大家魚貫而出,在屋外上馬出發。出門時,斯塔裏紅衣旗本扯住了方雲:“方雲,你剛才怎麽攔住我……”
“閉嘴吧!”方雲額上濕濕的全是汗水,在這寒冷的天氣中,他厚厚的呢子軍服竟全被汗打濕透了。他的聲量壓得低低的:“你想把我們全害死嗎,笨蛋!”
對於紫川家的億萬臣民來說,七八六年是個極不尋常的年份。新年的慶賀還沒結束,通過家族的千萬個驛站和報紙,他們得知了一個晴天霹靂:“紫川參星總長逝世!”
對於那位執掌了家族十五年的總長,紫川家臣民們本來並沒有很深刻的感情。他才能和魅力平平,隻是在他的任期實在是紫川家的多事之秋,先有楊明華叛亂,再而是百萬人的遠東大叛亂,繼而又來了魔族軍破關而入的災難姓入侵。
在困境的時候,人是特別需要精神的支柱和慰藉的。不知是紫川參星洪福齊天還是紫川家風水好,這些毀滅姓的災難竟然都被熬了過去,這位堅韌的總長在家族臣民心目中的形象也就變得高大起來,儼然有不可摧毀的鐵人之感。突然聞知他的噩耗,民眾都有種天就要塌下來的感覺似的。
噩耗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大家都有點忽略了與紫川參星死訊一同傳來的那連串顯赫的名字:總統領羅明海、軍務處長斯特林、禁衛軍統領皮古、中央軍副統領秦路、監察廳紅衣旗本吳濱、中央軍師團長洗鋒、寧真、治部少長官盧華——死亡的高官如此之多,以致於文河聞訊後發出驚歎:“還有誰活著的?”
現在,紫川家的億萬臣民也有同樣的疑惑。
大家可以放心,幸存者雖然不多,但還是有的。
首先,紫川參星殿下的侄女,紫川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紫川寧殿下幸存了下來。在叛亂中,紫川寧殿下英勇地與叛軍進行艱苦卓絕的戰鬥,在監察長帝林大人的幫助下,她指揮家族軍隊平定了叛亂。現在,呼籲寧殿下及早繼位以安定民心的呼聲正一浪高過一浪。但可惜的是,因為在與羅明海叛軍的戰鬥中受了傷,所以,寧殿下正在安心療養康複中。
隻是根據消息靈通人士私下透露,寧殿下的傷並不僅僅是皮肉傷。因為羅明海突起叛亂,寧殿下受了驚嚇,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創傷。她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還無法處理政務。
幸好,還有寧殿下的忠誠戰友,監察廳的帝林大人在。危機之時,帝林大人臨危不懼,擊潰了羅明海的叛軍,為粉碎叛亂做出了極大的貢獻。而且,他還曾與寧殿下一同堅守燕京,二人之間早已結下了深厚的戰鬥情誼。對他,寧殿下寄予了全身心的信任。為了不耽誤政事,寧殿下已把軍國重任全部委托給帝林大人,授權他全權處理,委任他兼任總統領。
對於寧殿下的信任,帝林大人十分誠惶誠恐。他稱自己才微德薄,無力承擔這項重任,但國事不能耽擱,無奈之下,帝林大人說:“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官僚和政客是靠不住的!危急關頭,家族軍人要有應有的氣魄和擔當,我們要站出來,承擔起責任來!”
事變後的第二天,“軍人救國委員會”在燕京成立了。委員會的首腦自然是帝林,成員包括遠征軍副統領文河、遠征軍紅衣旗本斯塔裏、遠征軍紅衣旗本方雲、中央軍紅衣旗本辛列、監察廳紅衣旗本哥普拉、監察廳紅衣旗本今西等人。
心懷惡意的無恥之徒暗地詆毀說,這個“軍人救國臨時委員會”分明就是軍頭們的分贓會,是帝林艸縱的傀儡——發出言論的人很快在深夜上了監察廳的馬車後就失蹤了。這充分證明了帝林大人的論調:“與祖國衛士為敵的人,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在帝林大人帶領下,全體委員懷著崇敬的心情覲見了寧殿下。
昏暗的大殿裏,一個坐在寶座上的女子,燭光黯淡,依稀就是寧殿下。
隔著還有十多米呢,帝林大人就跪下磕頭了。當然,委員們誰也不好意思搶到帝林前麵跪下,於是大家統統跟在帝林身後,隔著十幾米向寶座上那個被侍衛們簇擁著華麗得象隻孔雀般的女孩跪倒。
帝林高呼說:“微臣帝林,率救國委員會的諸位同僚前來叩見殿下!殿下聖安!”
眾人齊呼:“殿下聖安!”
紫川寧說了聲什麽,因為距離太遠,誰都沒有聽清。但帝林大人卻聽清了,他嚴肅地對眾人說:“眾位,殿下身體尚未康複,身體還很虛弱,說話不能太用力。殿下是金枝玉葉的千金之軀,我們都是粗魯的軍人,不可太過靠近褻瀆驚嚇了殿下!”
眾將雞叼米似的點著頭,但都覺得,隔著這麽十幾米,就算自己真的想褻瀆殿下,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帝林說:“諸位,請向殿下自我介紹吧!”
於是,軍人們扯著大嗓門吼道:“微臣遠征軍副統領,文河!恭賀殿下聖安!”
“微臣遠征軍紅衣旗本,斯塔裏!恭賀殿下聖安!”
“微臣監察廳紅衣旗本哥普拉,參見殿下!願殿下身體早曰康複!”
帝林說:“殿下,隨微臣而來都是忠誠可靠的家族臣子,都是絕對可以信賴的人!懇請殿下給微臣等教誨訓導!”
遠遠的高台上傳來了微不可聞的細微女聲,將軍們象兔子一般把耳朵豎得高高的,才隱隱聽到了幾個詞:“股肱良臣……”、“危難……”、“帝林大人……”
文河小聲問斯塔裏:“總長到底在說什麽?”
斯塔裏苦著臉:“這個……我怎麽知道?”
但帝林大人不愧是總長殿下的貼心人,他知道。隻見他連連磕頭,道:“殿下如此恩重,微臣等粉身難報!殿下,微臣等不敢耽誤您休息,請安心休養吧!”
將軍們不明所以,跟著也磕頭個不停,滿腹狐疑地退了出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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