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甘心於後宅,不想一生被安排。
雖然她的抗爭是失敗的,她選錯了人導致自己淒苦的餘生,但是大丫從來對母親都是敬佩的。
她做的對錯,都是她的選擇,她也自己承受了苦果。
沒有怨天尤人,沒有打罵自己。
二丫對生母有多恨,大丫對生母就有多愛多遺憾。
母親在她心裡種下了一些種子,帶著無儘的不舍和遺憾撒手人寰。
“娘——”大丫伸手觸摸著那冰冷的漢白玉墓碑上的金字,“您終於,做回了您自己。”
是崔潤娘,沒有冠夫姓,也沒有成為千篇一律的某氏。
她是她自己,她叫崔潤娘。
她來過這個世上,文采斐然,活潑靈動,曾經想過仗劍走天涯,也想過“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她是那麼好的一個姑娘,敢愛敢恨。
隻是做錯了一件事,信錯了一個男人,這輩子就葬送了。
蔣玄沉默地把祭品擺上,點燃了一炷香遞給大丫。
大丫低聲道謝後接了過來,然後給母親磕頭上香。
蔣玄則在一旁燒紙錢。
過了一會兒,見紙錢完全燃燒起來,他把剩下的紙錢交給大丫,道:“我準備的酒忘記帶過來,我先過去取。”
“好。”
大丫知道,他是想給自己一點兒空間,讓自己能夠單獨和母親說說話。
蔣玄的細致體貼,從來不在嘴上。
而在行動裡。
蕭晏曾經私下和她說過,“昭昭,雖然蔣玄年長你許多,但是你聰敏無雙,便是比你大上幾歲的,比如雲庭,其實也跟不上你的想法。”
大丫當時並不是全然理解。
但是她知道,爹不會害她,即使隻從愛屋及烏的角度,也不會。
現在,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大丫其實也沒有什麼話要和母親說。
她總覺得,母親其實一直陪伴著她,保佑著她,所以讓她能遇到陸棄娘,能夠過上雖然清貧但是從不缺愛的生活。
但是蔣玄的情,她領。
過了一會兒,等紙錢都燒完,蔣玄也拿著一壺酒過來。
他撩起袍子和大丫跪在一處,把酒灑在墳前。
“請您放心,”他說,“日後蔣玄定好好愛護昭昭,玄定不會用世俗約束昭昭,會竭儘所能,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成為她想成為的人。”
說完,蔣玄給崔潤娘磕了三個頭。
回去的路上,大丫挨著前麵坐,和蔣玄說著話。
她問他:“你和我娘最後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主上說,日後他會和皇上建議開女學,讓女子能夠入朝為官。”
蕭晏說起這些的時候,神采飛揚。
他說,昭昭可以從文,灼灼適合經商,皎皎適合習武。
他不為天下女子,他隻想讓身邊的這些女子,能夠得以施展,不必被拘泥於後院之中。
“談何容易?”大丫似乎歎了口氣。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蔣玄朗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