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劉儉一愣,隨即立刻反應過來。
他猛地轉身,對著還在發懵的內侍和護衛厲聲喝道:“還愣著乾什麼?沒聽見嗎?立刻備馬!兩匹最好的馬!再替孤準備一套蓑衣。”
內侍們這才如夢初醒,雖然滿腹疑問,但太子殿下如此疾言厲色,誰也不敢怠慢,立刻飛奔著去準備。
劉儉看向三丫,眼神堅定:“姐姐,我跟你一起走!”
三丫眉頭微蹙。
她此行十萬火急,帶著太子會增加很多負擔和風險,畢竟這是一國儲君。
“不行!”她斬釘截鐵地拒絕。
“姐姐,我不會拖累你的。”劉儉拉著她的袖子不放。
三丫也沒有那麼多時間耽擱,隻能咬牙應下。
她也沒去找小滿,喝了一口熱水,換了馬匹,買了乾糧之後就急匆匆地踏上了回京路。
兩騎快馬,如同兩道黑色的閃電,劈開了望北驛外厚重的雨簾,向著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京城,陸棄娘的心,如同被架在文火上反複煎熬。
她幾乎日日守在府門口,焦灼地眺望著長街儘頭,望眼欲穿。
這幾日,府裡珍貴的藥材熬成的苦澀氣息揮之不去,卻終究無法挽留那盞即將燃儘的微弱燭火。
胡神醫每日都來,每次都是沉重地搖頭。
荷花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偶爾清醒,眼神也是茫然而渙散的,連說話的力氣都已耗儘。
她像一片深秋枝頭最後的枯葉,在寒風中瑟瑟,隨時會無聲飄落。
陸棄娘隻能寸步不離地守在她床邊,握著那越來越冰冷的手,一遍遍在她耳邊低語:“再等等,荷花姐,再撐一撐,三丫就快回來了……你的女兒,就快回來了……”
夕陽的餘暉給庭院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陸棄娘心卻快要涼了。
荷花的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脈搏也時斷時續。
難道……終究是等不到了嗎?
這幾日,荷花從來沒有提過任何要求。
就算山珍海味,她也已經食不下咽。
陸棄娘每次問她想要什麼,她都笑著搖頭。
她什麼都不要了。
她滿足了。
而每次她的笑,都能換來陸棄娘的眼淚。
苦了一輩子的荷花啊!
“娘!娘!”一聲帶著哭腔、風塵仆仆卻無比熟悉的呼喊聲傳來。
陸棄娘猛地抬頭,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隻見院門口,一道身影如旋風般衝了進來。
來人一身塵土,發髻散亂,臉上滿是長途奔波的疲憊與刻骨的焦急,正是三丫。
她身後緊跟著同樣一臉急色的劉儉。
“三丫!”陸棄娘瞬間淚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快進來!你娘……你娘她……”
三丫沒有多問,跟著陸棄娘進了屋裡。
劉儉猶豫了一下,用手攏了攏頭發,略整理了一下衣裳,也跟著提步進去。
當看清床上那個形銷骨立、氣息奄奄、仿佛隻剩下最後一絲遊魂的枯槁婦人時,三丫下意識地跪在腳踏上。
眼眶已濕。
“三丫,荷花姨,是你親娘。你認識她嗎?她不容易,她……”陸棄娘哽咽難言。
從前做街坊的時候,三丫可能見過,也可能沒見過荷花。
半晌之後,陸棄娘才又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荷花姐,你睜眼看看,是三丫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