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腳踏上的三丫,看著床上枯槁得不似人形的婦人,心裡一陣難以言說的酸澀,如潮水般不斷上湧,瞬時衝紅了她的眼眶。
她對這個“娘”毫無記憶,但眼前這觸目驚心的苦難痕跡,讓她喉頭發緊。
她不知道母親到底經曆了什麼,但是毫無疑問,那些苦難將她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她也不知道,母親當初為什麼要拋棄她,現在為什麼又要來認親,但是她相信爹娘。
如果她的生母不值得,爹娘是不會讓她日夜兼程回來的。
“娘——”這個字眼,艱難地從三丫乾澀的喉嚨裡滾出來。
帶著生澀,更帶著同情心疼和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
她的牙齒很像母親,都有兩顆虎牙。
其他的麵容相似,因為母親現在已經瘦脫了形,所以已經分辨不出來。
“丫……丫……”荷花渾濁的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亮光,枯瘦的手猛地抬起了幾寸,劇烈地顫抖著,想要去夠女兒的臉。
她的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急得淚水洶湧而出。
陸棄娘連忙湊近:“荷花姐!三丫回來了!她認你了!你聽見了嗎?”
荷花用力地眨眼,淚水流得更凶。
視線模糊了她的眼睛。
三丫掏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拭眼淚,又喊了一聲:“娘,我回來了。”
荷花淚如雨下。
“好”字就在她喉嚨裡咕嚕著,卻無法清晰地吐出來。
屋裡有很多人。
陸棄娘、二丫、三丫、四丫,還有劉儉,這會兒都在跟著落淚。
荷花貪婪地把女兒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後,終於艱難地挪開了視線。
最後目光的焦點落在了站在門口,同樣一身風塵仆仆的劉儉身上。
她渾濁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激動的亮光,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水……水……”她極其艱難地、斷斷續續地吐出字,枯瘦的手指,微微地、卻異常明確地指向了劉儉的方向。
屋內幾人都是一愣。
“水?荷花姐你要喝水?”陸棄娘連忙問。
荷花搖頭。
她固執地、更加用力地指向劉儉,眼神充滿了焦急。
那是她的準女婿吧。
這時候,能陪著三丫一起趕回來,而且不用避嫌跟著進來的,不是陸棄娘口中的“準女婿”,還能是誰?
荷花看著劉儉高大俊美,心裡說不出的激動和著急。
激動的是,女兒終身有望,這個女婿一看就是極好的。
著急的是,她現在這副樣子,怎麼能讓女婿看到?
而且女婿上門是貴客,要好好招待。
她沒有養過女兒,不能再給女兒拖後腿了。
劉儉也有些愣住。
但是他看著荷花那充滿期盼眼神,又看看跪在床前、同樣茫然的三丫,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
荷花誤會了!
她把自己當成了姐姐未來的夫君,這是在臨終托付。
若是放在從前,劉儉定然欣喜若狂。
他喜歡一切把他和姐姐捆綁在一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