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雲京城燈火璀璨,中軸禦道宛若星河。
厚重的火德龍氣沿著中軸子午線,過永定門、天橋、正陽橋坊、正陽門、大明門、端門、午門、建極殿、中極殿...
一直到達位於整個皇城最中心,也最為莊重威嚴的帝座金鑾——皇極殿!
再沿著大殿之前的龍紋石凋禦路升上三台,從天子禦座下穿過,到達整個赤縣神州“龍氣法禁”的中樞。
就在這皇極殿的地宮中,便是鎮壓著整個國土大陣的核心鎮物【九龍壁】。
此刻。
數百顆碩大的夜明珠將地宮照得一片通明,也映出了那個身穿發白龍袍,獨自站在【九龍壁】麵前的孤寂身影。
正是盜走了青妍木德龍鱗衣的“貨郎龍”建明皇帝周溫睿。
可以明顯看得出來,他雖然極力維持著臉上的鎮定,但袖管中被掐得有些發白的指尖,依舊暴露了他此時絕不平靜的心情。
隻聽周溫睿的嘴裡止不住地念叨著:
“濁河之上到底如何了?那個要顛覆朕大炎江山的【獨眼石人】到底死了沒有?
裴玉樓和薑白眉是怎麼做事的,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有把消息傳回來?”
二月二是即將決定這位建明皇帝未來命運的關鍵一天。
今日他破天荒地推掉了所有的朝政,早早就孤身來到這裡,想要在第一時間就從龍氣變化上窺見濁河之上的戰況。
周溫睿麵前的那麵【九龍壁】中,九條顏色各異的玉質神龍栩栩如生。
九為陽數之極,五則居中。
地有九州,天有九野,“九五”之製便是天子之製。
這九龍壁處處都體現著九五的規製,九龍分置五方、龍紋墊栱、壁麵塑磚...全都是九五的倍數。
可惜,哪怕周溫睿登基十五載以來一直勵精圖治,使儘渾身解數想要重振王朝,但龍氣卻依舊連年衰退。
就像王遠所說的那樣。
隻要那個最應該交稅的群體,一直拒絕上交稅負,反而個個都在想方設法吞噬王朝血肉壯大自身,這大炎就絕對不可能中興。
這表湖匠看起來很忙,也很兢兢業業,但做的都隻是一些無用功夫。
努力的方向錯誤,除了能自我感動之外,就算累死都沒有半分用處。
到了今日,這九龍壁上的神龍已經有四條徹底暗澹了下去,第五條亦是最中心的那條黃龍,也已經到了苟延殘喘的地步。
而且從今天早上開始,就在一點點堅定不移地持續下降,距離那一道位於臨界點的紅線也越來越近。
一旦王朝龍氣不足以點亮九龍壁上的五條神龍,周溫睿也再難以撐起天子的位格,龍氣中樞立刻變得有名無實。
到時定然社稷神器遺落,天下大亂,群雄可競逐之。
而他這皇位到底還能不能安穩坐下去,就全看裴玉樓和薑白眉能不能順利解決【獨眼石人】了。
“隻希望你們不要辜負朕的信任,若是出了什麼差池,莫要怨朝廷法度難容私情!”
臉色冷漠地捏了捏袖子裡的兩道詔書。
其中一道是嘉獎,另一道則是殺人!
周溫睿從不會無條件地信任任何人,哪怕是有【信約盟誓】約束也是一樣。
早在兩位【兵聖】出征之前,周溫睿就派遣宮內十二監的高手,死死盯住了兩人的家族,確保絕對不會少了一個。
若是這差事辦得好,自然有各種封賞賜下,若是敢有異心,不僅他們要被“龍氣法禁”鎮殺,全族老小也要跟著一起陪葬!
兩位【兵聖】都是精力充沛至極的百歲老人,家族枝繁葉茂,直係血脈數以千計,重孫、玄孫都已經有數百人。
按照常理,有龐大的家族與【信約盟誓】雙管齊下,足以撲滅任何蠢蠢欲動的野心了。
眼看夜色漸深,龍氣下降的趨勢卻還沒有止住,周溫睿的心情不由越發焦躁。
最後連表麵的鎮靜都維持不住,眼睛微微發紅,一邊踱步,一邊口中發出陣陣低吼:
“廢物!廢物!
早知道我就該將‘天下第一刀’謝天客從白雲關撤回來,讓這位天下第一【兵聖】去殺那獨眼石人!”
可惜他也知道,這話隻能是說說而已。
“天下第一刀”謝天客,也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兵聖】,負責駐守北方的白雲關,此關號稱上接白雲,下鎮大漠。
扼守著綿延兩千裡的北線城關咽喉,時刻阻擋著來自草原的嗜血強敵。
隻因雲京城也是大炎北方的國門,距離北邊最近的關隘不過隻有區區數百裡,幾乎直麵漠北“乃蠻五部”的獠牙兵鋒。
這些年大炎冬季格外寒冷,而城關之外的北方隻會更冷。
原本乃蠻五部主要還是在秋冬季節打草穀,現在卻變成了一年四季從早到晚時時襲擾。
大炎也不得不派一位【兵聖】常年鎮守於此。
周溫睿這個皇帝也是一樣,作為“社稷主”,一生也難以離開龍氣中樞,隻能盤踞“龍穴”發號施令。
若非如此,他更想親自隨軍出征,親眼見證“無生道”反賊的隕落。
然而。
就在午夜將至的時候,依舊沒有等到好消息的周溫睿,卻意外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淒厲的哀鳴。
吟——!
猛然抬頭望向天空。
憑著社稷主的絕高位格,他恍然看到那條盤踞在皇城上空的金紅色氣運神龍仰頭悲鳴,渾身浴血。
火德赤龍本就已經到了垂暮之年,看起來有些奄奄一息,此時竟又在瞬間縮小了將近一成。
噗!
與之命數相連的周溫睿,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眼前陣陣發黑,一個踉蹌,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努力抬起頭再次看向【九龍壁】,中間那維持著九五之格的最後一條黃龍,已經隻剩下一雙龍目還維持著暗澹的光芒。
“怎麼可能?兩位【兵聖】竟然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