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紙巾,胡亂地在臉上擦著,淚水很快將紙巾浸透。
“對不起...陳總...我...”她語無倫次,聲音哽咽得不成調子。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硬擠出來的,“我...控製不住...真的對不起。”
陳默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沒有催促,隻是安靜地等著。
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她極力壓抑卻依然泄露出來的啜泣聲。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蒼白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那光影隨著她身體的顫抖也在微微晃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祁燁玲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變成一種深長的、帶著痛楚的抽噎。
手裡攥著那團濕透的紙巾被她捏成了皺皺的一團。
“陳總,”她終於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看向陳默,裡麵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愧疚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疲憊,“馬來西亞子公司上線切換總算過去了。”
陳默點點頭:“是,你和團隊辛苦了,做得很好。”
“好?”祁燁玲的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帶著濃濃的自嘲,“是熬過去了。用李峰的話說,是‘活下來’了。”
她頓了頓,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把後麵的話說出來,“所以我想我也該走了。”
陳默眉心微蹙:“走?燁玲,你......”
“我想申請退休。”祁燁玲打斷他,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絕。
她不再看陳默,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緊緊交握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上。
那雙手,曾經在鍵盤上敲擊出無數精妙的代碼,畫出過支撐未來十年業務的宏偉架構圖,此刻卻顯得異常單薄脆弱。
“退休?”陳默是真的感到了意外。
祁燁玲才剛40歲,正是技術和管理經驗都爐火純青的黃金年齡。
是華興IT體係內公認的“架構女王”,也是他渡河ERP項目裡不可或缺的頂梁柱之一。
他完全沒預料到這個詞會從她口中說出來。
“燁玲,是不是壓力太大了?項目告一段落,可以好好休個長假調整一下。你這樣的骨乾,公司還是希望你能再乾幾年的...”
“不是壓力,陳總。”祁燁玲再次抬起頭,淚水又一次蓄滿了眼眶。
但這一次,她的眼神裡沒有猶豫,隻有深不見底的哀傷和懇求,“是個人原因,我媽媽...她病了。”
陳默的心又是一緊:“阿姨怎麼了?嚴不嚴重?需要什麼醫療資源,公司這邊......”
“胃癌。”祁燁玲打斷了陳默的話,她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慌。
“晚期。確診......快一年了。”
快一年了!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腦海裡瞬間閃過無數畫麵:
這近一年來,祁燁玲帶著應付模塊團隊,在吉隆坡和鵬城之間連軸轉,在馬來西亞悶熱的機房熬通宵部署係統;
在架構之爭中寸步不讓,哭過,吵過,最終又為了大局含淚妥協;
在測試失敗後,頂住巨大的壓力,一遍遍優化那個她內心並不完全認同的“妥協方案”;
快一年了!
她竟把這樣一座沉重的山,悄無聲息地扛在肩上,從未對任何人提起!
“確診的時候,項目剛啟動,馬來西亞那邊的需求調研正在最吃緊的關頭。”祁燁玲的聲音飄忽得像一縷煙,帶著回憶的恍惚,“醫生當時就說情況不太好,要立刻住院治療,預後...不樂觀。”
她頓了頓,似乎在積攢力氣,“但我不敢停。陳總,您知道的,渡河項目對我們意味著什麼,應付模塊更是核心中的核心。馬來西亞子公司是第一個海外試點,隻能成功,不能失敗。我當時想,再撐一撐,撐到項目上線...就回去好好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