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方臉學生帶著同伴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瘦削少年,出聲道。
“這位就是眉州的眉山縣榜首?看著也不怎麼樣嘛。”
膳堂霎時安靜了幾分。
在這一瞬間,陸北顧忽然感覺,自從擺脫了何聰那個沒頭腦,好像整個世界對他而言馬上就正常多了。
不過不正常的人,確實哪裡都有,尤其是當大家都是火氣正盛的少年人的情況下。
瘦削少年不慌不忙地咽下嘴裡的粥,抬眼迎上對方挑釁的目光:“在下蘇轍,未請教?”
“戎州方渭。”方臉學生傲然道。
“汝兄可是方涇?”
“你既已猜到,那我便直言了,今年我便要為兄雪恥。”
聽來是恩怨局,想必方渭的兄長方涇應該是跟蘇軾和韓子瑜是同一屆的新生。
這很合理,蘇轍今年十七歲,蘇軾比他大三歲是二十歲,而韓子瑜也提到過他參加的那屆迎新雅集是三年前的事情。
方渭的聲調高了起來,還沒接著說下去,卻被一人拍了拍肩膀。
“噓有什麼恩怨出去說,彆吵大家吃飯。”
方渭扭過頭,卻發現身後的陸北顧比他高了足足半頭,那雙沉靜的眼睛更是絲毫沒有神情波動。
方渭畢竟遠來是客,看著不知身份的陸北顧,他也不曉得對方是不是瀘州州學的地頭蛇.但既然是敢出麵製止他高聲喧嘩,再加上又不占理,所以反倒不敢再吵了。
他旁邊幾人的臉色也是變了變,終究沒人再言語,悻悻地排隊打粥。
“多謝兄台解圍。”
蘇轍鄭重作揖。
“客氣。”陸北顧還禮,目光在這清瘦文弱的少年身上停留片刻,“此前便聽寶月大師說過眉山蘇氏兄弟,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蘇轍有些驚訝,竟是他們那位宗兄認識的人嗎?
“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瀘州合江縣陸北顧。”
蘇轍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恍然,但說出的話語卻讓陸北顧未曾預料到。
“家父聽張相公提及過,說瀘州陸北顧,乃是天下奇才,尤擅經國濟民之道,家父回來以後常念叨讓我兄弟二人要如陸北顧一般,學這些治國實務,以後才好為國效力。”
這世界這麼小嗎?
這種蝴蝶效應,讓陸北顧都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陸北顧認真琢磨了一下,好像蘇洵蘇老泉確實是跟張方平認識的,張方平對蘇洵有知遇之恩,似乎薦舉過其擔任成都學官,但朝廷並未批準。
“是張相公謬讚了。”
陸北顧謙遜了一句。
這時膳堂外傳來洪亮的鐘聲,有位先生立在門口高聲道:“有往迎新雅集的,可到正堂集合了。”
見此情形,曉得眉州這幾個人都還沒吃完。
另外兩個人主動報了姓名,分彆是程建用、楊堯谘。
陸北顧也不多話,對他們拱了拱手:“雅集上再敘。”
而經過中間幾桌的時候,陸北顧發現,幾位同是瀘州但來自瀘川縣和江安縣的學生,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顯然他們聽說過陸北顧這個今年合江縣縣試第一的人物,而對於他們而言,陸北顧確實是直接競爭對手.至少眉、戎、嘉三州的新生,雖然也在迎新雅集上排名拿其他獎勵,但其實不會跟他們競爭州學先生的選擇權。
目光交集,陸北顧對來自瀘州其他縣的新生們點了點頭,雙方都沒有表露出什麼明顯的敵意。
不多時,聽到鐘聲的竺楨、盧廣宇、黃靖嵇也都起了床,洗漱過後來到了膳堂。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在簡單吃過免費的早飯以後,眾人都是按照各自籍貫,自覺地組成了隊伍瀘州這邊基本上都是按照縣來組隊的,眉、戎、嘉三州的新生似乎因為來的人較少,所以是按照州組隊的。
而每年的迎新雅集,隻有極少數的老生才會參加,計雲並不在此列,所以告彆了他們以後,他自己前往講堂上課去了。
很快,參加今年的迎新雅集的數十人便都在州學正堂前集合完畢了。
而這時,專門負責管理州學的主官,也就是瀘州州學教授江子成,在一眾州學官吏的簇擁下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這位州學教授看著約莫五十來歲,兩鬢早已斑白。
他淡淡地掃視了一圈今年來自眉、戎、嘉、瀘四州的新生,開口道:“隨我前往孔廟,今年迎新雅集便在孔廟後方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