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北顧寫完墨義最後一道題的答案,放下筆時,日頭已然有些偏西了。
他活動了一下因長時間書寫而僵硬發酸的手腕和脖頸後,開始仔細檢查答卷。
字跡是否清晰?標點是否分明?引文是否無誤?義理是否通達?
他逐字逐句地審閱,如同一位老練的工匠在打磨最後的成品,直到這些問題全都確認無誤,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第一日的帖經、墨義,他已經傾儘全力了。
帖經他有信心能確保全對,而墨義是否拿滿分不好說,得看判卷老師。
但不管怎樣,他已經調動了所有知識儲備,尤其是墨義的《春秋》部分,更是將講習會所得與藏書樓補缺的心得發揮到了極致。
隨後,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
“鐺——!”
收卷的銅鑼再次敲響,聲音在空曠的貢院裡回蕩。
書吏們迅速行動,將一張張承載著學子們心血與希望的答卷收走。
陸北顧看著卷子被收走,心中反倒輕鬆了下來。
考棚外的甬道上,衙役開始分發今日的晚餐。
跟中午一樣,兩個溫熱的炊餅,一碟鹹菜,一碗清水。
陸北顧默默接過,就著清水,慢慢咀嚼著炊餅,味道雖然寡淡了些,卻能補充體力。
他需要食物,更需要休息,因為明日還有詩賦的硬仗,後日更有那決定性的策論!
暮色四合,貢院內點燃了更多的燈火。
考棚區被分割成無數個孤島,每個孤島裡都是一個疲憊而緊張的靈魂。
陸北顧靠在冰冷的磚牆上,閉上眼。
他沒有去想今日的答卷得失,而是強迫自己清空思緒,讓高度緊繃的神經慢慢鬆弛下來。
夜風帶著涼意穿過考棚,吹散了白日的悶熱,也帶來了遠處更夫模糊的梆子聲。
更深露重,萬籟俱寂。
不知道是因為瀘州八月份的晚上不算冷,還是怕有人作弊,亦或是覺得考生們都足夠身強體壯,總之,晚上並沒有發任何禦寒的衣物。
陸北顧在簡陋的考棚裡,裹緊了單薄的學服,沉沉睡去,為即將到來的黎明,積蓄最後的力量。
如果說這三天的州試是登山,那麼首日的帖經、墨義就是山腳,他已穩穩邁了上來。
接下來的山路雖然難登,但陸北顧有信心到那“一覽眾山小”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