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已經乾透!
也不知道他是用炭爐烤乾的還是用內力烘乾的。
他背負著雙手,手裡握著那三枚銅板走出了城隍廟,徑直向醉花陰茶坊而去。
此去醉花陰茶坊有些遠。
他不疾不徐而行,似乎也不急。
……
……
青石巷子。
這便是方文窮的家所在的小巷。
小巷與南城隍巷子垂直交錯,距離城隍廟不遠,但這裡之繁華卻與南城隍巷子相去甚遠!
這裡根本與繁華沾不上邊。
狹窄的青石板鋪就的街巷高低不平。
街巷兩旁皆是破爛的土牆房子,許多的窗欞都沒有用紙糊著,也不知道這冬天的風雪灌進去裡麵會有多冷。
那些土牆房子有些年生了,看上去搖搖欲墜的模樣。
一路而行,時不時有洞開的房門,房門的門檻上坐著一個呆滯無神的等死的老人。
老人的腳旁放著一個烘籠,烘籠裡沒有木炭隻有煮完早飯剩下的草木灰。
這玩意兒很快就沒有了溫度。
可他們依舊這麼烤著,似乎並不在意裡麵的灰燼是否全然熄滅,就像並不在意這樣的日子似乎沒有儘頭。
就這樣來到了方文窮的家門口。
這位秀才的家比起其餘街坊還是略有區彆的。
比如他家就貼了一副嶄新的對聯。
比如他家的窗戶就用紙糊著的。
也比如,他家裡很乾淨。
雖然光線並不好,雖然家裡的物件並不多,可入門時候並沒有撲麵而來的黴味。
這小小的房間裡有湯藥的味道,還有一股很好聞的墨香味道!
就在這窗前,竟然有一張破舊的書桌。
書桌上整齊的疊著一摞書,書桌上還有一方硯台,硯台裡墨已乾,當是從城隍廟前的小攤子上帶回來的。
這墨香並非來自那硯台。
這墨香是在長久的書寫時候飄逸並浸潤在了這小小房間的土牆裡、書桌上、以及這房間裡的每一個地方。
陳小富嗅著這墨香打量著這昏暗的小房間,便覺得這裡與老鬼的那口棺材差不多。
老鬼的那小房間裡也極其簡單,隻是沒有墨香,那小房間裡有一股不太好聞的尿騷味道。
“小陳大人,”
方文窮有些緊張,“這便是寒舍,小陳大人肯定是呆不習慣,這也算是看過了……莫如改天小人去花溪小院給您道謝!”
陳小富擺了擺手:“以後叫我少爺。”
“好!”
“你母親呢?”
“在裡屋睡著了。”
“相逢就是緣,”陳小富看向了方文窮,“這樣,醫聖堂的金麵小郎君我和他有幾分交情,我寫個條子給你,你呆會就帶你母親去他那裡看病。”
“他不會收你診金,會全力醫治你母親。”
“等你母親病情有了好轉,你再去花溪小院找我……我沒打算讓你進內務司。”
陳小富一直盯著方文窮的臉。
當他說他與醫聖堂的金麵小郎君熟悉的時候,方文窮頓時一喜雙眼放光。
當他說沒打算讓你進內務司的時候,方文窮的眼裡並沒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來,似乎他也知道想要入監察院這有些異想天開。
倒是一個心性沉穩的少年。
“不打算讓你進內務司,是因為內務司做的事……你並不會願意看見。”
“不過我打算等你母親的病痊愈之後給你謀一個縣令。”
陳小富這話一出,方文窮大吃了一驚:
“少爺,這、縣令得是舉人出生,小人……”
陳小富擺了擺手:“少爺這個人對學曆這個玩意兒並不是太重視,少爺我要的是能力!”
“你若是能治理好一縣……以後的事少爺我再說給你聽!”
薑為峰大喜,他拽了拽方文窮的衣袖:“還不快謝過少爺!”
許是被這生活所逼,方文窮許是真的走到了窮途末路。
這一次他沒有再倔強。
他‘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陳小富的麵前!
“小人已賣身給少爺,小人……但憑少爺吩咐!”
“請少爺放心,小人必不辱沒了少爺的名聲,小人會給少爺一個滿意的交代!”
“好!”
陳小富俯身將方文窮攙扶了起來,他拍了拍方文窮的肩膀:
“至於去哪裡,去了主要要給少爺我做點什麼,等你母親病好之後,你來花溪小院少爺我再告訴你!”
說著這話,他從袖袋中取出了一張五百兩銀子的銀票遞給了方文窮:
“你記住,讀書人不應該過這種苦逼的日子!”
“拿著!”
“你是少爺的人,就不能丟了少爺我的臉麵!”
“筆墨侍候!”
他寫著一張小紙條,又道:
“搬去醫聖堂附近住!”
“去買幾匹衣料做幾身衣裳,不要穿的這麼寒磣!”
“夥食開好一些!”、
“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
“先把你們母子二人的日子給少爺過亮堂起來!”
放下筆,陳小富轉身看向了方文窮:“挺直你的腰……往後歲月不負韶華、不負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