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心裡那叫一個憋屈!
給副市長他爹道歉,那是天經地義。
再給那個小啞巴道歉,也是沒辦法,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可是給這個鄉下裁縫道歉?
她算是哪根蔥啊?
她臉上肌肉抽動,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周柒柒,聲音乾巴巴沒半點誠意。
“周同誌,對不住啊,小孩子玩鬨,沒站穩而已,都是誤會...誤會...”
這敷衍之際的態度,連旁邊看熱鬨的客人臉上都露出了幾分鄙夷。
就在這時,一直扶著父親,目光沉靜地觀察著這一切的翟副市長,視線終於完全落在了周柒柒臉上。
他先是微微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了笑容。
“周柒柒同誌!居然是你!”
翟副市長向前一步,主動伸出手,要和周柒柒握手。
周柒柒其實剛才就認出翟副市長了,但是這麼多人在,她沒必要去套近乎,待會兒單獨打招呼也可以。
卻沒想到,翟副市長這麼熱情。
她有些意外,但很快反應過來,不卑不亢地伸手與他輕輕一握,“翟市長,你好。”
“哎呀,真是巧了!”
翟副市長朗聲笑道,轉向自己的父親。
“爸,您說的救命恩人就是這位周柒柒同誌?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周同誌可不簡單,之前我不是跟你提起第一服裝廠搞改革的試點嗎?就是她牽頭做的,報告還是我親自批的呢!做得有聲有色!前兩天省裡都出文件誇獎了!”
這話聲音不大,但卻像一個炸雷,清晰地落在陳處長夫妻耳朵裡。
陳處長眼前一黑,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後背的襯衫!
他剛才隻當周柒柒是個有點手藝的鄉下裁縫,卻沒想到,她和翟副市長也會這麼熟!
那他剛才那番敷衍,不是把臉伸過去讓人踩嘛?
他猛地一個激靈,腰直接完成了九十度,臉上對上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和諂媚,聲音都變了調。
“周同誌!您看這事兒鬨的!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們不對!”
他用力拽了拽還在發懵的老婆,厲聲道。
“還不趕緊好好給周同誌道歉!誠懇點!”
陳母徹底傻眼了,臉上血色都沒了,嘴唇哆嗦地道了歉,順便拽了拽嬌嬌。
陳嬌嬌被父母這突如其來的劇變給嚇懵了,頓時“哇”地一聲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陳母見狀,訓斥道。
“你這孩子這麼不懂事呢!哭什麼哭!快給你周阿姨道歉!”
她這麼一吼,陳嬌嬌哭得更厲害了,場麵一時變得有些混亂。
周柒柒抬手輕輕理了理舟舟有些亂得額發,看向陳處長夫妻倆,語氣平靜。
“行了,她給舟舟道過歉就行了,本來也就是小孩子之間的事兒,大人跟著摻和什麼勁兒?過去就過去了。”
這話輕飄飄的,卻像一記無形的耳光,扇在陳處長夫婦臉上。
他們拚命點頭哈腰,連聲說著“是是是,周同誌說得對”、“您真是大度”,心裡卻像吞了黃連,苦不堪言。
周柒柒這幾句話,既給了對方一個勉強能下的台階,更把自己和舟舟的“理”與“格局”,穩穩地立在了那裡。
在場的明眼人,誰高誰低,一目了然。
翟副市長看著周柒柒這不卑不亢、處事大方的樣子,眼中讚賞更濃。
翟老爺子更是滿意地捋了捋胡子,哼了一聲:“這才像話!”
院子裡緊繃到極致的氣氛,隨著周柒柒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終於鬆弛下來。
隻是陳家人那強撐的笑臉下,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難堪。
翟副市長看著老爺子這副堂子,無奈地搖搖頭,聲音放軟了些:
“爸!人家這兒給孩子過生日呢,咱們彆攪和了。您趕緊跟我回去收拾收拾,醫院那邊我都聯係好了,得去好好調養調養。您想想剛才路上那會兒,多遭罪啊!”
老爺子一聽“醫院”倆字,眉頭立刻皺起來了,渾濁的眼睛裡透出明顯的抗拒。
他活了這麼大歲數,最怵的就是醫院那股子消毒水味兒和冷冰冰的白牆,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跟坐牢似的,想想都憋屈。
“不去!我才不去那鬼地方!我這剛找著我的小恩人,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呢!”
他倔脾氣上來,乾脆不理兒子,轉頭看向舟舟,臉上硬擠出個和藹的笑,
“丫頭,跟爺爺家去玩會兒不?爺爺那兒有可好吃的點心,芝麻酥糖、核桃糕,管夠!”
舟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下意識地看向周柒柒。
周柒柒輕輕推了推她的背:“舟舟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