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謝謝。天晚,孩子該休息了。”
沈淮川簡潔地婉拒,眼神給秦磊示意了一下。
秦磊立刻會意,二話不說,走到周柒柒的自行車旁。
他動作乾脆利落,單手抓住車梁,另一隻手托住後輪,輕鬆一提,那輛沉重的二八大杠就被他穩穩當當地扛在了肩上,大步走向吉普車後備箱,輕鬆塞了進去,動作行雲流水,透著軍人的乾練。
就在秦磊放車的當口,駕駛座上的陳處長,眼睛死死盯著沈淮川冷峻的側臉,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瞬間滲出豆大的冷汗。
他猛地推開車門,幾乎是踉蹌著撲了出來,腰彎得極低,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沈……沈團長?!您是……咱們軍區戰鬥英雄沈淮川沈團長?!哎呀!天呐!我真是……真是有眼無珠!失敬!太失敬了!”
他臉上的惶恐和諂媚幾乎要溢出來,與剛才那副故作姿態的優越感判若兩人。
沈淮川聞言,隻是淡淡地側過頭,目光在陳處長那張驚恐的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仿佛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
他極其冷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連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隨即,他轉向周柒柒,眼神瞬間變得專注而溫和,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吉普車方向帶了一步。
同時另一隻手穩穩地牽起舟舟的小手,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柒柒,舟舟,我們回家。”
他自始至終沒再看陳處長一眼,仿佛那人連同他那輛顯擺的轎車,都不過是路邊不起眼的土坷垃。
吉普車引擎發出一聲有力的低吼,載著一家三口,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隻留下兩道迅速遠去的尾燈。
陳處長僵在原地,維持著彎腰的姿勢,直到吉普車的影子徹底看不見,他才像被抽掉了骨頭,猛地直起身,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紫。
他狠狠一拳砸在小轎車的引擎蓋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蠢貨!你個蠢婆娘!”
他鑽進車裡,“砰”地一聲甩上車門,對著後座已經嚇傻了的陳母低吼,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來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她就是個鄉下裁縫嗎?!啊?鄉下裁縫?!她男人是沈淮川!是軍區掛了號的戰鬥英雄!是前途無量的團長!連市長都要高看三分!更何況我這個破處長!得罪了他,我以後還怎麼晉升!”
他氣得渾身發抖,手指頭都快戳到陳母臉上了。
“來參加個宴會,副市長他爹!沈淮川!一下子得罪了倆!你……你這是要把我害死才甘心啊!”
“我...我哪兒知道......”
陳母抱著同樣嚇呆、連哭都忘了的陳嬌嬌,嘴唇哆嗦著,臉色白得像紙一樣,腦子裡嗡嗡作響。
相比起來,沈淮川車裡的氣氛就融洽多了,一家人坐在後座,說說笑笑地回了軍屬區。
折騰了一天,又經曆了宴會上的風波,周柒柒和舟舟都乏了。
舟舟洗完澡就睡覺去了。
周柒柒自己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溫熱的水流衝去疲憊,她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浴室,回到臥室,打開那台剛從朱瑩瑩家借來的錄音機,
“青春的歲月像條河,歲月的河啊彙成歌……”
舒緩而略帶滄桑的旋律流淌在安靜的房間裡。
正是那首《一支難忘的歌》。
卓母心細,知道周柒柒在書房聽了一半就被打斷,特意把磁帶讓她帶了回來。
周柒柒坐到書桌前,擰亮台燈。
桌上攤開著她畫了一半的設計草圖。
她一邊聽著歌,一邊拿起鉛筆,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燈光下,鉛筆線條流暢地延伸,將歌聲裡的情感慢慢具象成衣物的輪廓。
沈淮川擦著頭發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暖黃的燈光籠著妻子專注的側臉,濕發垂在頸邊,錄音機裡流淌著懷舊的旋律,她手中的筆仿佛帶著某種韻律在紙上舞蹈。
他放輕了腳步。
周柒柒聽到動靜,抬頭看到他,臉上露出自然的笑意,順手把畫好的幾張草圖攏了攏,疊放在一邊。
“洗好了?”
“嗯。”
沈淮川走近,目光掃過她畫的東西,沒多問。
周柒柒卻從桌下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遞給他:“喏,給你。”
“這什麼?”
沈淮川有些疑惑地接過。
“今天跟舟舟去百貨大樓買的。”
周柒柒擦著發梢的水珠,
“相冊,還有幾個相框。你那些寶貝照片,就那麼塞在餅乾盒裡,年頭久了,發黃發脆怎麼辦?得好好收著。”
她的語氣帶著濃濃的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