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深時節,春庭落雪。
淩晨倚靠在窗邊的臥榻上,右臂搭在窗邊,用食指和中指輕敲窗沿,望著院子裡白茫茫的一片雪潔怔怔出神。
灰蒙蒙的天空中飄撒下鵝毛般的雪花,為原本鋪設了整齊地磚的院子蓋上一層白紙。有婢女和小廝路過,踩出一行醒目的腳印,不多時又被覆蓋。
兩側廂房的遊廊下,瓦片上不斷有雪花堆積,不堪重負,“啪嗒啪嗒”掉落到院子中。院中的果樹枝頭傲雪,枯木敗葉下,是新的生命正在孕育萌芽。
臥室裡溫暖如春,青檸正坐在楊木圓桌前,專心致誌的盯著手中的衣服。她的中指帶著頂針,拇指和食指捏著細針,正在聚精會神的穿針引線,偶爾還會將線繩放到嘴邊,用紅唇抿順。
桌子上有一個藤編針線籃子,裡麵放著剪刀、針卷和各色線棒,以及一些鞋樣和碎布。
房間裡的銅爐炭火燃的正旺,一旁的銀壺裡溫著綠蟻新醅。夫妻二人靜坐屋中,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除了天氣不是很好之外,其他一切都是那麼安閒自在。
一道靈光從腦中閃過,淩晨蠕動著身子挪到榻邊,踩著鞋子下了床,走到書桌前。
思索了一下後,他從紙板中抽出一張宣紙,用鎮石壓住上頭,輕輕捋平。
往硯台裡倒了點酒後,捏住墨石在上麵磨了磨。待到墨汁濃黑後,他提起毛筆,蘸上墨汁,曲肘落字。
逆峰起筆,蠶頭燕尾。
“煙鎖池塘柳”。
寫完後,淩晨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作品,撅著嘴輕輕吹乾。
一旁的青檸看到了,好奇的笑問道:“相公,怎麼今天突然寫起字來了?平時很少看到你動筆~”
淩晨將鎮石拿開,捏著紙舉起來給青檸看。經過婉雲這幾年的教授,青檸的學識已經大有長進,她望著這張寫有“煙鎖池塘柳”的宣紙,歪著腦袋品點道:
“五行部首,又自成勝景,我雖然懂得不多,卻也覺得不俗,相公文采真好。”
淩晨搖著頭,神秘一笑:“你說,我這幅字能值多少銀子?”
“啊?”
青檸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她怎麼也沒往賣錢那方麵想。
“相公,咱家的食邑、俸祿、還有你在《汴京時報》的稿費加起來,已經完全足夠平日的用度,乾嘛還要……”
淩晨湊到青檸身邊坐下,既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殿前司老大的書法作品,肯定有無數人想花大價錢買,這買回去就是一道護身符呀!最近的京城太平靜了,是時候給這群沙丁魚來點刺激了。”
青檸不解的望著淩晨:“相公想做什麼?”
“我想把這副字拿到殿前司的衙門口旁邊貼起來,就以此為上聯,能對上下聯的人,可以將此帖免費摘走。如果長得帥,還可以和我一起吃頓飯~”
青檸無語的歎了口氣,隨後便盯著那五個字沉思起來,發現這聯還真不好對。既要與五行部首相對應,又要不生硬的連貫起來,似乎有點難。
想的腦袋瓜有點煩,她乾脆使出一招“近水樓台先得月”,拉著淩晨的胳膊問道:“相公,你快告訴我下聯是什麼?我保證不往外說。”
說著,她還用另一隻手豎起三根細指,眨巴著眼睛,作出一副起誓的模樣。惹的淩晨哈哈大笑,連忙伸手把她的爪爪按了下來。
“娘子有命,不敢不從。你聽好了啊,這下聯就是……”
見淩晨故意停頓下來,青檸有些著急的拉住他的胳膊輕輕搖晃道:“哎呀相公~你就彆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嘛~”
淩晨頗為滿意,笑著說道:“好好好~說說說~娘子聽好了,這下聯便是——深圳鐵板燒。”
?
青檸滿臉疑惑的直起身子,將信將疑的思索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可有出處?”
“當然有!這深圳啊,是嶺南興王府下轄的一處地名,鐵板燒是一道菜肴。雖說粗淺了些,但也能對的上。”
青檸已經無心思考什麼對子了,因為她清晰的聽到淩晨說:嶺南興王府。
她歪著腦袋,陷入了沉思。
猶記得多年以前,夫妻二人初次相遇,相公就好像知道很多彆人不知道的事。經年累月的相處下來,她發現相公了解好多地方的風俗、習慣、甚至是衣食住行。
相公怎麼會知道嶺南有這處地方,又怎麼會知道當地有這道菜肴?
“相公,你怎麼會知道嶺南的興王府有這個叫深圳的地方?又怎麼會知道到底有這味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