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個麵黃肌瘦、有氣無力,很多人跟餓了七八天似的,好像隻有拄著長槍才能站住這樣子。大部分士卒兜鍪戴的歪歪斜斜,鎧甲穿的也不整齊,左肩緊右肩鬆,比雜牌軍還要軍容不整。
就這,人數好像還隻有五六千。
開戰前高榮就已經做過詳細的情報工作,應開疆在整個遼東隻有兩萬一千人,除去駐守各地的部隊,防備大鄭的精銳,能抽調出這些臭魚爛蝦來,估計都費了不少勁。
嘖嘖……
穿著金盔紅甲的高榮立在馬上,眉頭皺著同情的搖了搖頭,這是真拉了呀……
他不屑的對著對麵揚了揚下巴,身旁立刻就有一騎飛出,馬蹄踏起灰塵奔至江邊,對著江對岸的燕軍軍陣高聲喊道:
“大高麗國國王陛下,請遼東燕王出來敘話~”
昨晚思念文訓,以致於輾轉反側沒有睡好,應開疆長長的打了個哈欠,隨意的揮了揮手,立刻就有一排弓兵上前,對著那傳話騎兵射去一輪箭矢。
彆說把人家射下馬了,好多箭矢都落在了水裡,隻有寥寥幾支綿軟無力的掉落在對岸草地。
高麗傳令兵翻身下馬,撿起兩根箭矢一看,箭頭雖然被新磨過,但上麵的鐵鏽還未清除乾淨,箭杆也輕飄飄的,顯然是存放太久沒有得到保養,尾翼上的羽毛跟從脫毛雞身上拔下來一樣疏密不齊。
他立刻跨上馬鞍,一路跑回了軍陣之中,恭恭敬敬的雙手將箭矢呈給高榮查看。
高榮瞥了一眼後,嘴角歪向一邊。
下一刻,高麗軍隊馬步齊進,卷起滾滾煙塵!弓兵射出漫天箭雨,宛若晴空烏雲,撲向了對岸。
高麗騎兵馬快,很快就涉水過江,人馬都滴著水,重新列好陣型後,發動了集團衝鋒!
“轟——”
“啊!!”
“凱腮gi呀!!”
“西八!!”
“秋給弄嗎!!”
燕軍連動都沒動,這些高麗騎兵們就在距離他們隻有二十幾米的地方,旅鼠跳崖似的一片接一片的陷進了早就挖好的大坑裡!揚起漫天塵土,以至於在雙方中間形成一道煙霧屏障。
坑裡全是削尖的木刺和竹刺,人和馬都被戳了個透心涼,僥幸躲過一劫的高麗騎兵,爬起來抬頭一看,頭頂還有源源不斷、從天而降的馬匹。
除了雙手一攤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騎兵將領嗓子都快喊冒煙了,這才堪堪把後麵的人馬呼喝住。
“咻咻咻——”
在一片人馬嘈雜的混亂中,負責統領騎兵的將領耳畔突然傳來一陣破空聲,僅僅從聲音就能判斷出有多麼密密麻麻,他驚恐的扭頭看向那片漸漸消散的塵土帶……
下一刻,一支鋒利的箭矢從黃色煙霧中飛出,一箭紮進了他的眼眶中!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捂,結果鑽心的疼痛感席卷而來,充斥在整個大腦,讓他整個人的行動都遲緩了起來,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一頭栽下馬來!
二十幾米的距離,幾千人齊射,對方還混亂不堪、失去指揮將領。
到最後,隻有幾百人靠躲在死馬屍體的後麵,用同袍的遺體壓住自己,才沒被射成刺蝟。
後麵的騎兵也察覺到了前方的混亂,雖然因為被擋著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活命要緊,先撤回去再說。
主意打定後,他們立刻就調轉馬頭往江中跑去,有一個人跑,一群人就跟著跑,反正法不責眾嘛~
國王陛下總不能把我們所有人都殺了吧?
由於這些騎兵平時隻負責砍人,從來不考慮戰場指揮問題和態勢影響,所以他們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水裡還有幾千名正在過江的步卒呢~
甚至已經有一些步卒已經上岸了,正在擰掉衣服上的水,等待著人員到齊後集合列隊。
他們又不急,反正騎兵已經衝過去了,三千騎兵打五六千老弱病殘,那還不是鐮刀割草麼?
所以當他們看到這些零散的騎兵們又跑回來時,有點懵。
發生什麼事?
天知道。
反正跑就對了!!
這些騎兵臉上的驚恐和不顧一切的下水逃命,也徹底影響了步卒們的軍心。他們不清楚怎麼了,但這個時候肯定不能再傻站在這裡等領導通知下一步工作,於是也一起跳下水,在齊腰深的江水中往回淌。
兩個方向的人迎頭撞上,擠在一起,幾千人鬨哄哄的窩在江水中,互相焦急的謾罵、好奇的詢問、疑惑的看向後方岸邊的督戰隊,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將一切都儘收眼底的應開疆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喜悅,匹配賽、虐黃金,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如果水裡的是江淮軍,那他估計早就興奮的親自衝陣了。
但很可惜,江淮軍軍紀嚴明,令行禁止,不會犯這麼蠢的錯誤。
有些無聊啊……
訓,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處理完高麗騎兵的燕軍,雖然依舊麵黃肌瘦,但目光卻發生了變化,變得興奮、激動,還隱隱透露著一股瘋狂和殘忍。
槍兵開路,將遺留在北岸的高麗士卒挨個串了糖葫蘆。三排弓兵站在他們身後,伸開膀子將弓拉成滿月!
一排射完蹲下搭箭,二排射;二排射完蹲下搭箭,三排射;三排射完蹲下搭箭,一排繼續射。
原本清澈的鴨綠江,先是因為許多人涉水攪成了渾濁的泥黃色,現在已經徹底變成了鮮紅色。無數身上插著箭矢的屍體漂浮在水麵上,漫無目的的撞在岸邊,一個接著一個,慢慢堆積在一起。
你的技能放光了,現在該輪到我了!
弓兵還在岸邊輪射,清理對岸灘塗,燕軍步卒齊齊下水,抽出鋼刀、舉起盾牌和長槍,露出了猙獰的麵容。
“殺——”
燕軍裡麵有不少人是遼東本土人,這幫蠻夷竟然想搶他們的土地、殺他們的親朋、覬覦他們的妻女,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也有不少人是從幽州敗退到這裡的,有些甚至參加過鄴城之戰,巨大的現實落差導致了嚴重的心理問題,平時有法律的約束,隻能借酒澆愁。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可以合法發泄,想砍誰就砍誰,砍的越多越有麵子。
乾就完了!
望著前方一邊倒的屠宰場,高榮張了張嘴,一言不發的扯著韁繩調轉馬頭,事已至此,先撤吧。
可他的中軍還沒有動起來,高麗軍隊後方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上千名騎兵。
這群人可跟那些燕軍步卒不一樣,身形雄闊、鎧甲明亮,衝鋒時竟然沒有一個人喊叫,隻有“隆隆”的馬蹄聲。
大喊大叫會震懾敵人的心神,讓對方肝膽懼顫,所以一般情況下,兩軍交戰都會喊出來以壯聲勢,既能嚇唬敵人,也能給自己壯膽。
但我們都知道,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這一千一百二十四名騎兵,是應開疆的絕對心腹、最後底牌,是原盧龍軍的百戰老兵。
他們打過草原人,打過中原人,還打過遼東人,每一個成員都是從屍山血海中存活下來的戰爭野獸。
獵殺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