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文訓聽後疑惑的看著杜宣問道:“此話怎講?”
杜宣笑著說道:“臣最近遇見了一件趣事,正要說與陛下聽。”
文訓親手翻過酒盅,倒上一杯後放到杜宣麵前,又給自己添滿酒盅。
“趣事?你也是見慣了風浪的人,什麼事竟能讓你覺得新奇,快快說與朕聽。”
杜宣雙手接去謝過以後,麵色輕鬆的將見聞娓娓道來——
“臣兩日前,與太子殿下在中書衙門裡議事批劄子,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殿下要了一碟新筍燴菇,一碗胡湯,一尾河魚,還有一碟清油豆腐。”
文訓抿了一口酒後,看著杜宣臉色不悅,你擱這跟我報菜名呢?
杜宣卻一點也不急,繼續緩緩說道:“臣與殿下同桌用飯,殿下在米飯裡吃到了一粒沙子,這冷不丁的一下,痛到他丟筷捂牙。”
文訓“嘖”了一聲,有些無語的說道:“此乃炊夥之責,差人捉拿按律辦處就是,有甚稀奇?”
杜宣點著頭說道:“臣當時也是這麼說的,但太子殿下卻攔住了臣,叫臣不要聲張此事,自己將石子隨手丟掉了。他對臣說:若是將此事宣揚出來,做飯的廚子必定要受到苛責和懲罰,那時便不好寬恕,因為朝廷的法度斷不可廢。
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以往的飯菜都無差錯,這次也許是意外。沒有必要為了這等小事,就叫下麵的人受到處罰,他自己裝作不知道就是了,還特意叮囑臣不要事後計較。”
文訓聽的入了迷,輕捋著胡須,若有所思。
曆史上,人們總是偏愛那些開疆拓土、威震天下的雄主。
殊不知對於大多數普通百姓來說,心係民生、善於守成的仁君才是上上之選。
那麼文若是哪一種呢?
他哪一種都不是,他是兩者的結合體。
很難想象一個還未成年時就在戰陣之間廝殺,見慣了沙場之上屍山血海的人,會去憐憫普通人的性命和前途,會站在他人的角度考慮問題。
這種同時具備鐵血殺伐和慈悲憐憫的人,一定會是繼往開來的一代聖主。
百姓們經過這麼多年的戰亂,早就渴望休養生息,有一個和平安穩的生存環境。以文若的表現來看,他完全有能力和資質完成屬於自己的曆史使命,從父親手中接過大鄭,帶領大家走向更加輝煌的未來。
“嗬嗬嗬……”
想著想著,文訓自己也笑了,有子如此,父又何慮?
無論李雄的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都不可能是我兒子的對手。
更何況中原人才濟濟,年輕一輩中還有淩……好吧他不在。
還有韓……好吧他也不在。
還有王臣鶴、劉青山、呂齊、馮延之子馮俊、李卿等等等等一大堆青年才俊輔佐我兒……
媽的!這倆小兔崽子怎麼還不回來!這都快半個月了,音訊全無!
你們最好彆回來,回來後朕一定要剝了你們的皮!
濟州府,泰山腳下。
淩晨穿著一身江湖人士的衣著,裹著繞脖過肩披風,腰間纏著酒葫蘆,從左腰到右肩拉過去一條牛皮帶,背上背著一把重劍(非實心,裡麵是空的),單手叉腰拄著一根破木棍,望著鬱鬱蔥蔥的泰山滿臉欣喜。
韓登也換了一身裝束,但卻是那種富家公子的衣裝,這騷包還給自己整了把破折扇,腰間掛了塊碧綠的圓環玉佩。淩晨讓他換墊了厚布的緊靴,再給自己弄個綁腿把小腿綁起來,都被他傲嬌的拒絕了。
理由是形象不佳,影響姑娘們看他時的觀感。
再說了,不就是個泰山嗎?巴掌大點地方,還不如秦嶺的零頭。小小泰山,單手拿捏。
淩晨望傻子一樣望了他一會,也就尊重他人命運了。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人教人教不會,還是讓事教人吧~
於是,二人便啟程出發,朝著泰山爬去。
“天下都快統一了,你乾嘛不跟陛下說上一聲,帶上護衛隨從們來呢?不光一路吃喝不用花錢,上山也能騎馬坐轎子,何苦為難自己呢?”韓登順手折了一枝新開的花苞,放到鼻子跟前邊嗅邊問道。
這種行為要是放到歐美,環保組織能罵到他懷疑人生。
淩晨握著拐杖邊走邊說道:“從這句話就能看出你還差得遠呢~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打天下易,守天下難。當大鄭的將士踏進金陵皇宮、平定江南全境的那一天真的來臨時,那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韓登一邊思索著一邊問道:“可這跟我們遊覽泰山有什麼關係?”
淩晨腳步一頓,停下來看著他說道:“我此趟出行,並不是出來玩的,而是要放下一切地位和標簽,以一個普通百姓的身份去看看大鄭內部和基層存在的問題,回去之後好呈奏給陛下,讓大鄭除舊革新,破除曆代以來的循環困局,真正安穩的延續下去。”
韓登不解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真的要以普通百姓的身份遊曆,那先前過城關時,你乾嘛掏出采詩官的路引憑證?還有,你不是一直想逍遙度日、躲避塵世嗎?怎麼開始主動為朝廷考慮了?”
“我……沒辦法,公司給的實在太多了,我已經把公司當家了。”
說罷,淩晨搖了搖頭,抬腿繼續向前走去。
韓登略微思索後,連忙追了上去——
“哎,公司是什麼?是指朝廷嗎?還是陛下啊?你為什麼要這麼稱呼啊?”
“你特麼十萬個為什麼啊!”
“這又是什麼?為什麼是十萬?一萬和二十萬不行嗎?”
“……”
此處人煙稀少,還在結伴爬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