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陽還沒有完全升起,路邊的野草和樹上的枯葉表麵都掛著晶霜,雲霧翻騰、灰白兼加。一股北風吹來,不禁讓人打個哆嗦,縮起了脖子。
“吱呀~”
幽州北城門,巨大厚重的鐵皮木門被緩緩推開,吊橋上足有胳膊那麼粗的麻繩也在同一時間將吊橋放下,城頭上的軲轆轉的飛快。
下一刻,原本安靜無聲的城門口響起一陣人喊馬嘶!田楷一身甲胄,親自提著長刀縱馬衝出,馬尾隨著寒風肆意飄揚,馬掌踏上吊橋蹄聲清脆。
緊接著,無數披甲執銳的幽燕騎兵手持刀槍劍戟,舉著“鄭”字大旗吐出團團白氣,個個麵容冷峻,呼嘯而出!
寒槍迎霜出關去,隻因胡馬卷塵來。
居庸關下,一人,一騎,靜立在北地的寒風之中。
幾匹無主的馬兒低著脖子啃食枯草中為數不多的淺綠,打著噴鼻,白氣清晰可見。
地麵上躺著十幾具屍體,全部都是皮甲氈帽、用黃灰相間的絨毛填襯內裡、兩鬢紮著卷辮的胡人裝束。
關門下立著數十名契丹部的乙室騎兵,但此刻卻個個舉起手中的圓形皮製騎盾防備著對方,無一人再敢輕易上前試探。
對麵這人來路不明,詭異至極,一個照麵就射落了十幾名箭術高超、騎術精湛的乙室健兒,而他自己卻毫發無傷!這顯然不是一般的南人,可能是王維詩裡的。
不能再送人頭了,得讓老大來處理。
不多時,阿裡答扛著自己的鐵蒺藜大骨朵,騎著一匹渾身灰色斑點的駿馬走了出來,來到了舉盾防禦的騎兵們中間。
他先是看了一眼遠處滿地的屍體和無主的馬兒,又將目光落在了段平身上。
下一刻,一陣“嗚嗚”的破風聲響起,阿裡答猛的揮舞出手中的帶刺大瓜錘,一錘就將身邊一個倒黴蛋的腦袋砸的稀爛!連叫喊聲都來不及發出,便直挺挺的從馬上倒了下去,撲起一陣塵土。
鮮血緩緩流出,在地上形成蜿蜒的軌跡。
周圍的乙室軍嚇的紛紛低下頭,噤若寒蟬。馬兒也跟著躁動了起來,揚著脖子向兩邊避開了幾步。
“丟人啊!一個吃草的南人,就把你們幾十個人嚇成了洞裡的老鼠,傳出去,讓彆人怎麼說我們乙室族?!”
阿裡答一手提著那柄還在滴血的駭人武器,伸出另一隻手拍著自己的臉向著周圍質問,結果沒有一個人敢接他的話。
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後,他夾著馬肚子噠噠上前,來到了握著弓的段平麵前十幾米處。
仔細打量了一下段平後,阿裡答不禁感慨道:
“好大的膽子啊~幽州上萬大軍被我殺的丟盔棄甲,像綿羊一樣倉皇逃命去了。你倒是不要命,一個人就敢來找死。不錯,南人裡還是有那麼一兩個帶種的。”
段平緩緩抬起手,從後背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來,低下頭緩緩搭在了弓弦上:“你就是阿裡答?”
“是,怎麼,你跟我有仇?”
段平麵色平靜的抬起頭,將弓舉起,刻有凹痕血槽的箭頭,同時也瞄準了阿裡答。
“國仇算嗎?”
阿裡答臉上濃密的胡須隨著殘忍的笑容一起微微輕動:“算吧。”
“嗖——”
“鐺!!”
一箭過後,阿裡答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感受著手上傳來的微麻,回憶著剛才那一瞬間鐵器碰撞產生的白日火花,他終於慎重了起來。
“好久沒有遇到這樣的對手了。”
話音剛落,他突然催動著胯下駿馬,馬蹄奮起,四條腿上的肌肉隆現,徑直衝向了段平!!
段平卻並不與他交戰,而是扯著韁繩轉身,向著側後方的樹林中跑去,並且轉身向後又是一箭!
“鐺!!”
阿裡答一錘撥掉飛來的箭矢,怒喝聲響徹在深秋的原野之上——
“呃啊——今天你必死!!”
“那就試試!”
說話間,又是數箭射出,阿裡答丟了韁繩,連忙雙手揮舞著瓜錘擋撥飛來的箭矢,同時心中暗暗吃驚!
這人什麼來路?怎麼箭法比大多數草原上的兒郎還準?!
“是男人彆跑!和我較量一番!”
“哼,你追得上再說吧!”
阿裡答失去了耐心,乾脆將手中的鐵蒺藜大骨朵隨手一丟,直接從馬脖子上取出鐵胎弓來,抽出箭袋裡的羽矢,張弓搭箭。
不是隻有你會射箭。
兩匹馬兒一前一後奮力追逐,晃得厲害,阿裡答的身子也跟著上下晃動。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手中的箭始終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
“嗖——”
一支倒刺箭,徑直朝著段平的後背飛去!!
可他早就聽到了弦聲響,身子猛的一趴抱住馬脖子,躲過了這支箭。
阿裡答不信邪的有一次搭上一支,這次,他不打算射段平了,射人先射馬!
當他將弓弦再次拉滿時,段平也將箭搭好了,身子猛的向後一倒,直接背躺在了馬背之上,倒著身子瞄準了身後。
兩人手中的箭幾乎同時離弦,雖然很快,但依然能看到兩道殘影從兩個方向彙率在一起,直接在空中撞出一堆箭杆斷碎的木屑殘渣!
阿裡答的目光裡充滿了震驚之色!
這……這……
儘管感到難以置信,但他還是不得不在內心承認,這個南人的箭術……怕是在自己之上!
互相追逐拉扯間,兩人已經進入了一片稀疏的林子裡,阿裡答重新將箭搭在弦上,又是一箭射出,卻又被段平驚險躲過。
正在這時,一匹無人騎乘的馬兒從道路旁的草叢樹後出現。阿裡答看到了,但他沒在意,下意識的以為是先前騎兵被殺的無主軍馬跑散到了這裡。
當他專心致誌的將箭搭上,拉滿弓弦再次瞄準段平時,突然感到脖子裡傳來一股劇烈的刺痛感和巨大的撞擊感,整個人身子不穩,隨著慣性從馬上摔了下來!!
拉滿的箭也胡亂飛向了林中的樹冠上。